她顿了d顿,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头疼的核心矛盾。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界定这批东西的性质。如果王家能够提供确凿的证据,证明这批古董是他们祖上王景福的‘私产’,并且是‘以储藏为目的’埋入地下,代代相传,有清晰的传承记录。那么,这批东西在法律上就可能被认定为‘归个人所有的埋藏物’,所有权属于王家。政府想要,只能通过协商、征购的方式来获取。”
办公室里的空气再次凝固。
“这……这怎么可能?”秦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家都穷成那样了,还能拿出什么传承记录?”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苏晓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法律讲的是证据。我们说它是无主文物,我们得拿出证据。王家说它是祖传私产,他们也得拿出证据。比如族谱上的记载、祖辈的日记、遗嘱等等。虽然他们拿出来的可能性很小,但这个‘可能性’本身,就足以引发一场旷日持久的法律诉讼。”
她看向林舟,一字一句地分析着最坏的结果:“一旦进入司法程序,法院为了审慎,必然会要求现场封存,暂停一切拆迁作业,等待判决。这个过程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年。我们的工业园区项目,等得起吗?而且,一旦事情闹大,媒体介入,舆论发酵,标题就是‘政府与民争利,强占百年祖产’,到时候,我们就彻底陷入被动了。”
李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感觉自己像是打地鼠,摁下去一个,又冒出来一个,而且冒出来的这个更大,更硬。
“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儿!我们是来扶贫搞建设的,怎么搞得跟要抢人家祖坟一样?这王二勇,他要是真有族谱有日记,早就拿出来跟我们漫天要价了,还会等到现在?”
“他可能没有,也可能是在等。”马叔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缓缓开口,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他在等我们出价,等我们把价格抬到一个他满意的地步,他再亮出一点所谓的‘证据’,真真假假,让我们投鼠忌器。或者,他根本就没想过走法律途径,他的计划从头到尾就一个字——偷。”
所有的线索再次汇集,形成了一个死结。
打,不能打。抓,证据不足。谈,他漫天要价。等,他今晚就可能动手。就算阻止了他动手,法律的归属权也是一笔烂账,能把整个项目拖垮。
秦峰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他原本以为钉子户只是要钱,现在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钱的事,这是一个交织着历史、法律、人性的惊天大麻烦。他看着林舟,眼神里充满了求助。这个年轻人总能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找到一条谁也想不到的出路。
林舟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是在计算着某种节拍。
停电,只是第一步,是为谈判争取一个夜晚的“安全时间”。
苏晓的法律分析,则为这个难题划定了清晰的边界和雷区。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拿出下一步的指令。
林舟的敲击声停了。他抬起头,目光没有看焦急的秦峰,也没有看烦躁的李瑞,而是径直落在了刚刚做完法律分析的苏晓身上。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已经穿透了这层层迷雾,看到了棋盘的终局。
“苏晓。”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你说,”林舟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如果,王家不是被我们‘发现’了这批东西,而是他们‘主动’将这批东西上交给国家。”
“从法律角度上,对于这种主动上交国家重要文物的行为,有没有明确的奖励机制?”
他停顿了一下,问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关键问题。
“特别是……非现金形式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