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在桌下，悄悄对苏晓比了个大拇指，嘴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牛逼。”
苏晓的嘴角，也难得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王炳文书记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说话。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不真切。他拿起桌上的那支钢笔，在指尖缓缓地转动着，一圈，又一圈。
会议室里，只听得见笔杆划过空气的轻微声响。
没有人敢出声打扰他。
秦峰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他知道，林舟已经给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完美的答案。现在，就等王书记的最终裁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分钟，或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王炳文停止了转笔的动作，将笔帽“咔哒”一声，清脆地合上。
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地图前。
他没有再看林舟，也没有看秦峰，只是伸出手，从秘书放在桌角的一个小盒子里，捻起一枚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绿色图钉。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那几片灰色区域逡巡片刻，最后，抬起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那枚绿色的图钉，狠狠地按在了“县食品厂”旧址的位置上！
图钉的尖端，深深地刺入木质的背板，仿佛一个宣言。
“好！”
王炳文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个项目，就叫‘红山县文化引擎启动计划’！”
“秦峰同志！”
“到！”秦峰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大声应道。
“你来牵头，马上成立工作组，把林舟同志刚才说的这些，给我细化成一份可执行、可考核、可追责的具体方案！三天之内，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是！保证完成任务！”秦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县财政，”王炳文的目光转向一位分管财政的副书记，“先拨付五十万启动资金！后续根据项目进度，要钱给钱，要政策给政策！”
那位副书记立刻点头：“明白！”
“我只有一个要求，”王炳文的目光，最后落回到林舟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欣赏和期许，“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红山剪纸传习所’的牌子，在食品厂的大门口，给我挂起来！”
成了！
秦峰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用疼痛来抑制住自己想要欢呼的冲动。这不是一个项目的批准，这是红山县一条新路的开启！是他奋斗了半辈子，终于等来的希望！
会议结束，王炳文书记没有多留，只是在与林舟擦肩而过时，脚步顿了一下，说了一句：“年轻人，好好干。”
走出县委办公楼，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秦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端，轻飘飘的，不真实。
“林博士！林老弟！”他一把抓住林舟的手，用力地摇晃着，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我真不知道该说啥了！你……你就是我们红山县的贵人！是财神爷！”
林舟被他晃得有些想笑，抽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县长，这只是第一步，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对对对！第一步！我们开了个好头！”秦峰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个孩子。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秘书从办公楼里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神色慌张。
“秦县长！秦县长！”
“小张，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秦峰心情大好，笑着问道。
那个叫小张的秘书跑到跟前，喘着粗气，凑到秦峰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秦峰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地凝固了。
那股刚刚升腾起来的狂喜和激动，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错愕、愤怒和棘手的复杂神情。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林舟，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林博士，”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在转动，“刚要起飞，就有人……想剪我们的翅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