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组长，”他抬起头，这一次，称呼里再也没有了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和调侃，“这七个人，脾气都又臭又硬。你得给我点时间，我去磨。”
“不急。”林舟微微一笑，“您是老将出马，我相信您。”
“还有，”马建国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关于那个……市规划局的指导意见，你打算怎么写？需要我提供什么？”
他这是在主动输诚，将自己最后的价值，也摆上了桌面。
林舟摇了摇头：“马叔，这件事您不用操心。您只需要知道，我们是一个小组。组员的后顾之忧，就是小组的头等大事。那份指导意见，我会亲自盯着，保证它的分量，比您想象的，还要重。”
他没有给出任何具体的承诺，却比任何承诺都更让马建国安心。
因为他知道，林舟这种人，从不说空话。
马建国点了点头，端起那杯热茶，喝了一口，然后站起身，什么也没再说，迈着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没有再拿起那份报纸，而是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布满了灰尘、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的电话本，戴上老花镜，开始一页一页地，仔细翻找起来。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鸦雀无声。
那只老龟，不仅伸出了头，还亮出了他藏在厚壳之下的，锋利的爪牙。
林舟的目光，从马建国身上移开，落在了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组员名单上。
李瑞、马建国、刘庆。
三个名字上，已经被他用红笔，轻轻画上了一个勾。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
苏晓。
政策法规处。
林舟的目光，穿过大半个办公室，投向了最偏僻、最靠窗的那个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朴素、梳着马尾的年轻女人。
她坐得笔直，像一株倔强的白杨。她的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几本厚厚的法律法规汇编，再无他物，干净得有些不近人情。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抬头看这场闹剧。她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玻璃罩里，所有的喧嚣与骚动，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似乎在起草一份什么文件。
感受到林舟的目光，她敲击键盘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但她没有回头。
林舟的脑海中，因果沙盘上，关于苏晓的模型，数据简单得可怕。
【人物：苏晓】
【职位：政策法规处一级科员】
【核心诉-求：？？？】
【性格弱点：？？？】
一连串的问号，让林舟的眉头，第一次微微皱起。
这是他激活沙盘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个人的核心诉-求和性格弱点，居然完全无法解析。
沙盘给出的提示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该目标内心封闭，信息样本严重不足，无法构建有效模型。】
林舟看着苏晓那孤直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个把内心封闭到连因果沙盘都无法窥探的人，她的世界，该是何等的坚硬，又是何等的孤寂？
对付王海涛，用的是雷霆之威，击其要害。
对付马建国，用的是阳谋之术，动其软肋。
可对付苏晓这样一个无欲无求、无懈可击的“硬骨头”，又该用什么方法？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都看着林舟，想知道这尊新晋的“大神”，将如何处理这最后一个，也是最棘手的一个难题。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舟站起了身。
他没有走向苏晓，而是先走到了自己的文件柜前，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包裹的文件夹。
然后，他迈开脚步，穿过寂静的办公室，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向了那个最偏僻的角落，走向了那个被所有人孤立的、倔强的背影。
他走得很慢，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像是一记记敲在众人心头的鼓点。
终于，他停在了苏晓的办公桌前。
“苏晓同志。”
他的声音，打破了那片孤寂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