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老廉的铁锅炖战国(2 / 2)

可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骨头缝里都开始往外钻酸气儿了。

我常对着南方发呆,心里那口破了个洞似的空落落,再好的羊肉汤也填不满——

赵国,那是根儿啊!

赵王啊!

您真舍得让我这把老骨头烂在敌国?

我这锅,还热乎着呢!

使者真来那天,我激动得像个半大孩子!

为了展现这身骨头绝对还能顶住千军万马,我特意在席间安排了高规格表演——

一人干掉了一只油汪汪的整羊腿,外加一斗上好的梁米!

末了,趁着血气和酒气往上涌的豪迈劲儿,我“蹭”地站起来,“来人!备甲!”

我要穿上我心爱的、跟我驰骋疆场几十年的沉甸甸的铠甲,再跨上那匹陪我出生入死的战马!

给魏王和使者也开开眼,瞧瞧什么叫“老当益壮,尚能饭……呃不,尚能冲锋陷阵”!

盔甲刚套上一半,系带子勒紧胸口,就觉着胸口一阵发紧,动作稍大了点,一股更熟悉的铁锈味猛地涌上了喉咙口。

“咳!咳咳咳!”

一阵惊天动地的猛咳,咳得我眼前发黑,那口憋了多年的血到底没忍住,“噗”一下全喷在了刚刚锃亮擦拭过的胸甲上!

殷红刺目,热得灼人,顺着甲片往下淌,把擦亮的精钢甲片糊成了暗红的“抽象艺术”。

周围瞬间死寂,连烛火噼啪的声音都停了,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

那位赵国来的使者,脸上原本职业化的恭敬微笑瞬间僵住,像是被速冻的鱼,眼睛里清晰无比地写满了两个字:完了!

我这心啊,比邯郸城下被冻裂的石头还凉透了。

完了,全完了。

赵国,回不去了。

我这口锅,终究要在魏国的库房里,慢慢冷透、落灰、朽烂。

消息像长了腿,风风火火跑进乐毅儿子乐间的耳朵里——

赵国现在最扎眼的就是那顶“老同志再就业中心”的帽子,廉颇?

早被赶跑了!

他乐颠颠地跑去劝燕王喜:

“大王!赵国如今就仨字——惨!弱!空!跟个熟透了、掉地上半天都没人捡的烂桃子似的!现在不咬一口,更待何时啊?”

燕王喜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被撩拨得怦怦直跳,肥嘟嘟的下巴一点:

“说得好!着栗腹为大将,卿你为副将!速去!给寡人把那烂桃子……不,是烂赵国的土地,统统装进寡人的口袋!”

栗腹那厮,仗着带了整整六十万(水分极大)的“大军”,鼻孔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看着对面赵军稀稀拉拉的阵型,尤其是帅旗下那位被手下费力搀扶着才勉强站直的老头——

我廉颇,简直要笑到打嗝。

“啧啧啧!”

他拿马鞭子隔空指着我,那语气轻蔑得像在菜市场挑拣蔫巴白菜。

“对面的!老廉颇!你老得都快掉渣了,还能拿得动切菜的刀不?我看您老不如赶紧收兵回去歇着。

找个舒服点的棺材躺进去是正经!本相大发慈悲,允你自个儿挖坟,也算对你征战半生的尊重了,如何?”

这话可真扎心窝子!

赵国将士一个个憋红了眼,喘气都跟拉风箱似的。

我气得牙根痒痒,但脸上反而挤出个更“慈祥”的微笑,抬起那枯瘦得如同风干树枝的手,哆哆嗦嗦指着栗腹那头盔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的“金灿灿的玩意儿”。

“燕相大人!您那头盔,”

我喘着粗气,每说一句都像在拉破风箱,嗓门却偏要扯得响亮,“金澄澄的,是个上好的……上好的——炖锅料子啊!老朽家里那口锅,”

我费力地拍了拍旁边亲兵替我举着的那口熟悉的大铁锅,“正……正缺个够分量的锅盖!”

话音未落,我这“快散架”的身子猛地挺直了!

哪还有半点老态?

眼中精光爆射,厉声断喝:“起灶!埋锅!生火——烧燕肉!”

我亲手抡起鼓槌,“咚咚咚”,战鼓炸雷般擂响!

憋屈了太久的赵军,疯了似的,吼叫着如决堤洪水般冲杀过去!

那气势,活像饿了三年突然看见满山奔跑的肉!

栗腹和乐间这两货的燕军,本想着来赵国捡漏,跟旅游似的轻松惬意。

哪曾想一脚踹在了我们这口滚烫的火灶膛上!

赵军老弱病残没错,可积攒了几年的国恨家仇、老主廉颇受辱的滔天怒火,此刻全化作了死战不退的凶悍!

栗腹那个“上好的锅盖料”,在乱军中被我一眼认出,他那金光闪闪的头盔太好认了!

当时他吓得屁滚尿流正想跑,我策马猛冲,血红的战袍兜着风呼呼作响,像一片裹挟着死亡的血云。

老胳膊轮起我的祖传厚背砍刀——这刀剁骨头从没卷过刃——

照着那金灿灿的头盔与脖子连接处那最薄弱的地方,用尽积攒了几十年的憋屈和愤怒,吼出了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宣言:“借你头盔当锅盖——!”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和骨骼碎裂的脆响后,那颗戴着金头盔、写满惊恐和不信的脑袋,当真像个特大号锅盖似的,喷溅着滚烫热血,飞向了半空!

燕军主帅都没了头,剩下的燕兵瞬间崩溃,哀嚎遍野,丢盔弃甲,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乐间一看这阵仗,连句整话都喊不出,拨转马头,带着残兵一溜烟儿逃回了老家燕境。

我们不仅大破燕军,还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包围了人家燕国都城蓟城!

燕王喜那怂包,躲在王宫里吓得尿了裤子,忙不迭割地求和,献出足足五座城池才算勉强填饱了我们赵国的胃口。

我骑着马再次踏进阔别已久的邯郸城门时,身上穿的还是那身甲胄,只不过这次沾满了敌人的血和泥。

身后士卒们兴高采烈地敲打着缴获的战利品——尤其是一堆形状各异、品相良好的燕军头盔,“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刺耳又欢快的乐章。

我手里稳稳提着栗腹那颗曾经金灿耀眼的头盔——它现在被我特意擦掉了血污,在初升的阳光底下闪烁着一种沉重而诡异的光芒。

我冲着城楼上迎候的赵王和目瞪口呆的郭开那帮人,把头盔举得高高的,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半个邯郸城都听真切:

“大王!”

我声如洪钟,“您要的新‘锅盖’——臣给您带来啦!精钢打造,燕相出品,结实耐用,炖十头牛的肉也压不坏锅边!”

郭开那张粉白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惨白得如同一张揉皱了的废纸,悄悄往人堆深处缩。

那口染透了赵国烽烟和岁月沧桑的大鼎,最终在史书上刻出铮铮然的回响。

什么才叫将军的真灶台?

是点着烽火狼烟的疆场上,是摇摇欲坠的城墙根下,哪怕用豁了口的锅、卷了刃的刀拼凑出的意志堡垒!

鼎上的斑驳纹路里浸透了忠勇,也沉淀着难凉的壮心。

山河自古如热灶,盛与衰都熬煮其中。

廉颇的铁锅里翻滚的不仅是血肉硝烟,更是淬炼了一颗老将心的惊雷。

这炉火哪怕熄灭千年,依然烧得见史书滚烫,灼见人性幽微——

当时代的灶冷透,总有几块未燃尽的骨在灰烬深处隐隐发烫,等待着一捧叫做“历史正义”的温酒重新激活。

那些烧不尽的骨,终会在下一次点火时,让整个时代闻见久违的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