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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郢都宴正酣(中)——灶台底下打水桩(2 / 2)

非常非常缓慢地……从岩壁底部石缝最深处洇了出来!

湿!

是湿的!

那绝不是什么岩壁上凝结的夜露!

是岩层之下!

地层深处的水脉渗透!

被他们这持续不断的、如同抽筋扒骨般的撞击……撬开了细小的封口!

逼出了一丝!

真实的!

致命的湿气!

李冰的眼神如同被点燃的炭火!

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压抑到极致、却带着极速喘息般的低吼!

他猛地抬起头!

不再看那羊皮卷上的任何符号!

目光如淬毒钢钉!

死死钉在那个正在指挥撞锤阵列、浑身如同精铁浇铸般闪烁着汗与力量光泽的工卒百将脸上!

那百将手中的号令小旗每一次起落,都带动着数十柄粗壮得如同石柱的巨槌!

狠狠砸向石壁!

“雷槌百将!”

李冰的声音如同撕裂生牛皮!

“看到了?!还不够深!口子还太小!给我——往死里砸!”

他猛地挥手!

指向那道裂口!

手臂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指尖几乎要插进岩石里!

“武安君令!”

“石壁开口之日!就是楚国崩堤之时!”

“卯足劲儿!砸穿它!”

“老子要看到——石壁喷泉!水淹楚狗!”

那雷槌百将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受伤濒死、却又最嗜血疯狂的咆哮!

赤红如血的眼珠死死瞪向面前那道裂口!

双手握紧那代表生死裁决的令旗!

用尽全身力气向下一劈!

“嗨呀!!兄弟们——!给老子往死里砸!砸穿楚王的狗娘养心肝肺——噗!!”

他的吼声被一股更大的喧嚣吞噬!

“咚——————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如同天塌地陷般的巨响猛地炸开!

整个峡谷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又松开!

山壁上那处被反复锤击的凹陷地带!

终于!

在这一次集齐所有残暴力量的合力撞击之下!

“咔嚓嚓嚓——!!!”

一片比桌面还巨大的不规则石板!

伴随着石壁深处某种巨大岩体断裂的恐怖呻吟!

如同一块不堪重负的朽烂门板!

骤然向内崩塌!

塌陷出一个巨大的、幽深黑暗、看不清底细的窟窿!

“呼——哗啦!”

一股冰凉、阴森、带着浓烈土腥气和地层深处特有的沉滞气息的冷风!

如同憋屈了亿万年的巨兽猛地探出鼻息!

从那个黑漆漆的洞口里狂暴地倒卷而出!

瞬间吹得站在最前排的工卒睁不开眼!

紧接着!

一股更加细密、更加清晰、如同无数细小毒蛇蜿蜒爬行般的湿气!

混在那倒卷的阴冷气流中!

扑面打在所有人灼热的皮肤上!

激得汗毛倒竖!

不是石粉气!

是水!

浓烈的!

阴冷的!

深藏地底的活水气息!

“水!水出来了!”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带着狂喜和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洞口!

那幽深的、刚刚崩塌出来的碎石窟窿深处!

湿气氤氲!

几线极其细小、却无比清晰的水流!

如同泪痕般!

无声无息!

却极其诡异地沿着崩塌露出的岩体内部断壁……缓缓!

渗透!

流淌了下来!

李冰如遭雷击!

浑身僵硬!

他死死盯着那几道如同地狱巨兽垂涎流下的黑亮水痕!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攥着羊皮卷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关节泛白!

脸上的污泥都遮不住那瞬间褪尽的血色!

一种混合着狂喜和深入骨髓恐惧的极致冲击感狠狠攫住了他!

成了!

这死寂绝望的旱谷!

真给他们敲开了通往地狱水脉的封口!

他猛地抬头!

血红的双眼望向峡谷对面!

那是楚国!

那是郢都!

熊横的厨房的方向!

然后!

他用尽全身力气!

对着岩壁上那如同鬼斧劈开的巨大深窟!

用一种混杂了狂喜、绝望、如同向祭坛献祭般的、沙哑到变调的嘶吼嚎叫:

“兄弟们!给老子塞柴火!捆草包!堵死侧边裂隙!只留主水道!让这窟窿……吸够!养肥!”

他猛地转身,对着整个沸腾咆哮的峡谷发出震颤灵魂的命令:

“水!在里头了!”

“封门!起闸!把楚狗的锅灶底——给老子锁死!憋足!憋爆它!”

“快——!!!!”

郢都。

章台殿的后厨区域。

夜已深,但殿内的靡靡丝竹尚未停歇,后厨却一片狼藉混乱。

巨大的汤釜底部只剩下厚厚一层粘稠发白的渣滓,冷却后凝结成恶心的膏状物。

空蚌壳、剥下的虾壳蟹甲堆积如山,散发出混合了浓烈河鲜腥甜和食物腐败的怪异恶臭。

负责善后的杂役宫人们,在油灯光晕下麻木地清扫着残羹冷炙,个个面如菜色,喉咙干渴得不住吞咽。

却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负责搬运清水的、更加精壮的男役将最后几桶相对澄清点的水倒入专门供给贵人使用、加了冰块的银壶中。

一个头发花白、腰背佝偻得如同煮熟的虾米的刘老庖,提着个沉重的铜水桶,吃力地走到角落巨大的洗池边,里面堆满了油腻的锅碗瓢盆。

洗池里只有浅浅一层浑浊油腻、飘着食物残渣的脏水。

他习惯性地想从旁边的水缸里舀水。

空缸。

缸底只有一层湿漉漉的印子,反射着油灯的幽光。

旁边的缸?

同样空空如也!

刘老庖愣住了,枯瘦的手在半空中僵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那颗因缺水而绞痛的心。

没了?

最后一缸清水……也没了?

一股强烈的尿意伴着恐慌猛地冲上膀胱!

就在此时!

厨房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个装着清洗灶台后污水、飘着厚厚油花的巨大陶瓮里!

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老鼠啃噬般的——“噗噜”!

那声音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但在极度缺水、极度敏感的耳朵里,却像一道炸雷!

一个负责烧火、面黄肌瘦的小杂役,正鬼鬼祟祟地伏在瓮口!

手里拿着个破陶碗!

试图从那恶臭油腻的废水瓮最底层!

刮舀一点点……还没完全沉底的、颜色相对清一点点的水!

他那双凹陷下去的、满是恐惧和求生渴望的眼睛!

死死盯着碗里那一点点从油污中勉强滤出的、浑浊发黑的东西!

刘老庖猛地扭头!

干枯的眼睛瞬间瞪圆!

那小子在喝什么?!

他在喝洗锅洗灶的油污水!

更让他浑身发冷的是!

那小杂役根本没意识到有人看他!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破碗!

如同捧着琼浆玉露!

贪婪地伸出舌头!

舔了一口碗沿上那点浑浊发黑的液体!

“呕……咳!呕……”

一股剧烈的恶心感瞬间涌起!

小杂役干呕着!

身体剧烈抽搐!

那点污水的味道显然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但他强忍着!

硬生生将那口污水咽了下去!

如同在吞咽玻璃渣!

他布满冷汗的脸上,除了痛苦,更有着一种为了活命而拼尽全力的、刻入骨髓的……尿臊气般的恐惧!

为了这点污水……连命根子一样的味觉都不要了吗?

一股比油污水更加恶心刺鼻的骚味,猛地钻进刘老庖干涸的鼻腔!

是他的错觉?

是那小杂役身上沾染的废水瓮的油臊味?

还是……还是……这口污水瓮里……连尿臊气……都已经成了……能让人活下去的稀罕味道了?!

刘老庖僵在原地。

手中的铜水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浑浊的黄水溅了他一身一脚,肮脏刺鼻。

他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口空荡荡的清水缸,那点舀污水的挣扎,那刺鼻的骚臊气……混合成一道冰锥!

狠狠凿进他麻木的脑髓深处!

一个念头疯狂滋生,带着比洗锅水更浓烈的尿骚味:

秦人……秦人要放水?!

楚国的水……要变骚?!

不!

是楚国的人……要被迫品这……最后的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