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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许由传:史上最强打工人,帝王Offer喂河伯(2 / 2)

尧帝对着刻有丹朱名字的龟甲残片,默默举杯痛饮一盏苦酒。

儿子丹朱热衷追逐炫目的游戏武器幻化外形,甚至曾提出要典当部落粮仓以换取游戏中的华丽“雷霆战斧”装饰特效——

此等行径,相较于箕山顶上那位视人间最高权柄为污物的狂人,其境界差距直如粪壤与云端。

尧帝喟然长叹,浊重呼吸中深藏无力回天的疲惫。

他将冷掉的残酒泼向暗角,浑浊液体渗入泥土无声无息——

属于丹朱的帝王路,大抵便是此夜泼洒而下的冷酒,无声无息,再无回甘。

而在那远离尘嚣的箕山深处,洗耳池事件却意外成了许由个人事业的转折点!

助他于无心中打造出了一条可持续且别具一格的躺平产业链。

他每日清晨便准时端坐那神泉池旁,青石为案,摆开几个粗陶小盅。

泉水煮开,蒸汽袅袅上升缭绕山岚。他精心收集些微带苦味的菊叶,几粒晒干的奇特山茱萸果,投入其中煮饮,美其名“逍遥散”。

路过歇脚的樵夫猎户被清香吸引,好奇问此物何价。

许由只是微微一笑,遥指苍翠群山:“山中日月,云里乾坤,皆在其中。”

初尝此味者,无不因那清新醒神之感眼前一亮,后竟常有人特意携少许粟米或几尺结实葛布,以易取那涤烦忘忧的一壶清饮。

山下集市竟也渐渐流传“箕山神水”的神奇功效。

那漫山遍野的野菜亦被许由发掘出新生机。

常见山苋菜?

那不行!

许由慧眼如炬,采撷叶片泛着奇异银色脉络、味如脆梨又带些椒麻感的罕见野菜。

烤熟后佐以捣烂的细果核碎末与一点岩盐粉——

此物冠名“山隐醍醐卷”。

一青石板上铺开卷上,炭火慢烤,香飘山谷。

松鼠偶尔蹲在一旁青石上等待投喂,眼巴巴盯着,口水几乎顺着松针往下滴。

更精彩的是许由在溪涧与岩石间无意发现的彩纹小圆石。

经神泉水长久浸泡,其色彩竟愈加鲜润透亮。

许由便取洞中韧藤精心串联成链,挂在篱笆当风处。

山风吹过,彩石碰撞,竟发出清越连绵的乐音。

往来者无不惊叹驻足:“此石何价?”

许由又是淡然摇头:“与神泉共生者,乃山中灵韵所结。”

有被那天然韵律与光泽倾倒的山民,默默在篱笆旁留下自制的陶罐、一小袋谷种、甚至一把打磨锋利的骨镰。

那叮咚石声于是顺着进山的脚印逐渐朝山下飘荡,如同他独特生活美学的无声宣言。

许由虽在洗耳池事件中把尧帝的offer当成烫手山芋给丢得老远,但后世那些求官若渴的读书人却偏偏对“洗耳典故”情有独钟。

仿佛沾点箕山水汽,自己就顿时超尘脱俗、格调陡升,简历镀了一层圣贤光环。

以至于每逢科举开榜前夜,山下那座原本纪念许由的老君庙里便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香炉里的烟气能把房梁熏黑三尺厚。

一位皓首穷经却屡考不第的老学究,在名落孙山后悲愤之下徒步攀上箕山。

他衣衫褴褛,紧抓着许由的破草帘子嘶吼:“先生当年清高至此,可这污浊人间,若无功名傍身,如何立足!如何为人!”

其声凄厉,震得附近松树针叶簌簌下落。

许由正用小块烤饼逗弄一只胆子渐大的松鼠。

闻言,他轻轻掰下一小块饼放在石上,等松鼠小心翼翼地叼走享用。

他这才转过头,语调轻松得如同说今天吃咸豆还是甜糕:“哎,你瞧山下那棵弯腰老树。”

老秀才顺着许由指的方向看去:山脚下,一棵饱经风霜的古树扭曲着生长,枝丫伸向路旁,为辛苦过往的行人提供一片可贵的阴凉。

“那树根扎在乱石泥土里,枝条弯成便于行人歇脚的模样,”

许由眯眼笑道,“你说,是它把泥甩掉变清净了才长成这般?还是泥沾着它、它也沾着泥,这才有了一方阴凉?”

他轻轻拍掉粘在衣角的一点松针尘土,“所谓干净,心里有杆秤足矣。你拼命甩泥巴的姿态,可把自己累惨了吧?”

老秀才怔在当场。

风从山谷深处吹过,带着凉意和湿润土腥气拂面而来。

他凝神再看山下那棵弯曲的大树,树影摇晃,如沉默哲人俯身为苍生。

又侧目端详箕山闲坐之人,分明一身沾挂草叶泥土,却静定如磐石。

他沉默半日,紧绷的脸渐渐松弛,最终竟撩起自己那破旧衣衫下摆,直接坐在了许由旁边沾着泥土的石头上。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默然拿起许由小炉上温着的一只粗陶杯,啜饮起来。

杯中仍是那种混合菊叶与山茱萸的微苦之水,顺喉而下,这一次却品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回甘。

许由无声轻笑,亦未多言,只顺手又递给他一个烤得喷香的山菌。

从此老秀才真在山脚处安了家,他教村童认字不收分文学费,只在学堂窗外栽种了几株野菊,每日取花瓣投入课堂煮茶用的大壶里。

有人不解为何不求功名了,他含笑指着院中盛放的菊花:“我亦沾泥,亦开花。”

至于那方声名远播的洗耳泉,倒是一直奔流不息。

某日山涧暴涨,裹挟着泥沙松针奔涌而下。

一只肥硕的河伯被冲上滩涂,晕头转向爬上岸喘息时,嘴里还衔着一大把野菜根茎。

它刚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只听“噗通”一声沉闷水响!

仿佛天外陨石砸入波涛!

它惊恐望向深潭——

层层浪花中心,一个竹筒若隐若现,筒壁上赫然几个清晰的刻字:“帝王之位,聘汝为尊,共享九州”。

水流轰鸣与风声似都瞬间冻结。

河伯嘴巴微张,那根野菜差点滑掉——

此筒不正是史书里记载的那件重磅聘礼,象征着最高权势的“禅让offer”吗?!

它忽然想起上次老青牛那句意味不明的“哞哞!”以及箕山上那些关于“污耳秽听”的风言风语。

冥冥之中一个激灵贯穿全身,仿佛顿悟了某种宇宙至理:哦!

原来最强大的打工人,是把烫手offer扔给河神的狠人!

此等行为艺术震古烁今。

一股又敬又怕兼带一丝滑稽的笑意,猛地冲上河伯脑袋:“呃——嗝——”

竟直接化为一个响亮的饱嗝,震动得水面荡开数圈圆纹。

它低头看看爪中紧攥的野菜,又望望潭水中央沉浮的竹简——

原来人间至高的诱惑与重负,真真沉得能让深水闷响如鼓,反不如手中这捧山野之物来得安稳实在。

只是自己嘴里剩下的半根野菜也沾上了泥沙,它纠结片刻,还是学着许由那样。

淡定用爪子抹了抹那叶子上的几星泥点,便坦然送入口中嚼了起来。

生存本身,何必时时处处纤尘不染?

恰在不远处,许由正悠然将烤好的野菜分给几个叽叽喳喳的村童——

那是他用新鲜采摘的山货与村中妇人换来的粟米饼。

孩子们笑闹着跑开,有孩童手中的食物不慎滚落泥土间,那小儿自然拾起。

也不擦洗,吹一吹便直接塞进嘴中,笑声清亮如同山泉撞击,丝毫不见犹豫。

阳光穿透古树枝杈,光斑跳跃着洒落一地金子。

那孩童嚼着沾泥的饼块,脸上是纯粹满足的笑,像是天地最初与最恒久的光辉。

许由望见这一幕,眼底便也蕴起淡淡笑意,如同古镜映照着亘古不变的天光云影——

原来最深的干净不在衣袍一新,而在心底那片无垠山河早已自成宇宙,尘泥便落不进去。

这人间烟火缭绕处,自有其不假外求的丰饶与干净。

那些拼命洗刷的动作停歇处,心田的泉流倒映天光,才始汩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