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只是刹那。他已经没有退路。身后的通道里，似乎又隐隐传来了脚步声，不知是幻觉还是追兵已然逼近。
他深吸一口气，用肩膀抵住沉重的门扇，用力一推。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门，被他推开了。
门后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
这里不像他之前待的那种标准化囚室，也不像主干通道那样规整。这是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更像是一个废弃多年的设备间或者小型储藏室。墙壁斑驳，露出里面锈蚀的钢筋和杂乱的电线。房间中央，堆放着一些蒙着厚厚灰尘的、看不出用途的旧机器零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角落里，一个仍在发出微弱运行噪音的老旧服务器机柜，机柜上一排指示灯顽强地闪烁着绿光，为这个空间提供着唯一的光源。
这里根本不是出口！
陈立冬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他跑错了路？还是护工的情报有误？
他快步走到服务器机柜前，试图在上面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只有一些模糊的型号代码。他烦躁地环顾四周，除了那堆废铁和灰尘，再无他物。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再次漫上心头。他历尽艰辛，付出了未知的代价（那个护工现在怎么样了？），才逃到这里，难道终点只是一个更大的、更绝望的牢笼？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堆机器零件下方。一块半掩在灰尘下的、颜色略显不同的金属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徒手拂开厚厚的积尘。
一个直径约半米左右的圆形管道口，边缘粗糙，像是被暴力破开后又随意掩藏的。管道内部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一股带着霉味和铁锈气的冷风从下方幽幽吹出，拂过他汗湿的脸颊。
风！
有风就意味着这个管道可能通往外界，或者至少通往一个更大的空间！
这就是护工用手势指向的“方向”？这就是她拼死为他争取的“生路”？一条隐藏在废弃设备间里的、未经规划的秘密通道？
陈立冬来不及细想这通道是如何形成的，又是通往何处。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清晰了。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那带着霉味的空气，俯下身，尝试着将头探入管道口。
管道内壁冰冷粗糙，布满了锈迹和不明的附着物。他用手臂支撑着，一点点将身体挪了进去。管道向下倾斜的角度很大，内部一片漆黑，只能凭借感觉向下滑行。
下滑的过程充满了未知的恐惧。身体与粗糙管壁的摩擦带来火辣辣的疼痛，黑暗中可能存在的障碍物随时会让他头破血流。但他只能向下，向下，将全部重量交付给这条漆黑的、不知尽头的滑梯。
不知滑行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在绝对黑暗和失重感中，时间失去了意义。突然，他感觉身下一空！
“噗通！”
他重重地摔落在什么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东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背过气去。几秒钟后，他才艰难地喘息着，撑起身体。
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空间，空气更加潮湿，带着浓重的水汽和泥土腥气。微弱的光线从极高处渗透下来，勉强能让他看清周遭的轮廓——他似乎摔在了一堆废弃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缓冲垫上。
他抬起头，看到了他滑下来的那个管道口，在高处像一个遥远的井口，透出服务器机柜那一点微弱的绿光。而在他的正前方，空间的尽头，似乎有一条更为狭窄的、天然形成的岩石裂缝，隐约有水流声和更清新的空气从那里传来。
是地下河？
陈立冬挣扎着从缓冲垫上爬起来，全身无处不痛，但精神却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高处的“井口”，追兵的脚步声和光线似乎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没有时间了！
他不再迟疑，朝着那条透着水声和新鲜空气的岩石裂缝，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裂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湿滑冰冷，脚下是深浅不一的积水。他挤过裂缝，眼前豁然开朗——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地下暗河出现在面前，河水在黑暗中发出哗哗的声响，河岸是粗糙的岩石。
而沿着河岸，向上游方向，似乎有一条被人长期踩踏形成的、模糊的小径，蜿蜒着通向无尽的黑暗。
生路，就在眼前！
陈立冬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条将他带至此地的裂缝，然后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条沿河小径，身影迅速没入地下暗河旁的深邃黑暗之中。
在他身后，地底堡垒的喧嚣与追杀，似乎已被那哗哗的水流声渐渐掩盖。
但前方等待他的，是未知的地下世界，是自由，还是另一重更加深邃的困境？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必须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