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如此。”沈清徽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光是擒住几个土匪,定他一个勾结之罪,或许能让他伤筋动骨,但未必能彻底击垮他数十年的根基,难保他不会鱼死网破,或者断尾求生。我们要的,是釜底抽薪,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她重新指向地图上的李家庄园及其周边广茂的田地:“李满仓赖以生存的根本,是土地,是那些依附于他的佃户,是他在宗族里残存的威望。我们要趁此机会,将这一切,连根拔起。”
谢长渊被她话语中隐含的决绝与深意所动,身体微微前倾:“具体如何行事?”
沈清徽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首先,示弱诱敌。明日开始,工坊外松内紧。我会让周瑾的新生产线显得格外忙碌,人员进出管理刻意放松,尤其是研发工坊和水车房外围,减少明哨,拉长巡逻间隔,制造防卫疏漏的假象。让黑风寨的人觉得有机可乘,放心前来。”
“其次,瓮中捉鳖。陈砺会在核心区域布下天罗地网,确保土匪有来无回。务必生擒首脑,拿到指向李满仓的铁证口供。”
“最关键的是第三步,釜底抽薪,舆论与利益双管齐下。”沈清徽的目光锐利如刀,“在王婆子散播李满仓勾结土匪、欲毁村中财路的消息同时,我们要准备好两样东西。”
她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互助基金。一旦李满仓事发,他名下佃户必然恐慌,担心地租、债务无着落。我们便以工坊名义,立刻推出低息借贷,助他们渡过难关,条件是以工分或未来收成偿还。此举可将大量原本依附李家的农户,彻底争取过来,瓦解他的民心基础。”
“第二,”沈清徽看向谢长渊,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托,“需要谢公子你的力量。待拿到李满仓勾结土匪的铁证后,不必急于送官。可先以此要挟,令其内部生乱。同时,你调动资金,趁他心神大乱、信誉扫地之际,暗中或通过代理人,低价吸纳他因恐慌而抛售的田产、甚至是他抵押给其他债主的祖产!断其经济命脉,夺其立身之本!”
谢长渊眼中精光爆闪,忍不住抚掌:“妙!好一个‘示弱诱敌,釜底抽薪’!先以假象诱其出手,再以雷霆之势擒贼拿赃,最后携民意与资本,一举兼并其核心产业!如此一来,李满仓不仅是身败名裂,更是倾家荡产,彻底失去了在白石村立足的根基!清徽此计,可谓算无遗策。”
他看向沈清徽的目光中,欣赏与钦佩之意更浓。这已非简单的商业竞争或乡村械斗,而是融合了情报、心理、舆论、经济乃至一定政治手段的综合博弈,其老辣与周密,让他这个出身世家、见惯风浪的人都为之叹服。
沈清徽对他的夸赞并未露出得色,只是平静地补充道:“此事需你我二人紧密配合。工坊内部的‘示弱’与擒贼,由我和陈砺负责。外部的舆论引导、互助基金的设立,王婆子和周瑾可以协助。而最关键的资金运作和田产兼并,则非谢公子你的渠道与资本莫属。”
“义不容辞。”谢长渊毫不犹豫地应下,他走到沈清徽身边,与她并肩看向地图上李家庄园那片即将风云变幻的区域,声音沉稳而坚定,“长渊必竭尽全力,让此计圆满。这白石村的毒瘤,也是时候清除了。”
书房内,烛火噼啪轻响。
两人又就一些细节推敲了许久,如何控制消息传播的范围和速度,如何确保互助基金能快速启动,如何选择收购田产的时机和代理人……每一项都思虑周详。
直到夜色最深时,计议方定。
谢长渊告辞离去,书房内重归寂静。沈清徽独自一人站在地图前,目光依旧落在李家庄园之上,只是那眼神,已不再是之前的冷静分析,而是带上了一丝凛然的杀伐之气。
她低声自语,如同宣判:
“李满仓,棋局已布好,只待你落子。这一步,你将满盘皆输。”
“这白石村,是时候彻底换个主人了。”
窗外的夜风似乎更急了些,卷动着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仿佛在应和着这暗夜里悄然展开的、决定命运的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