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悲愤,张天盛脸上却洋溢着笑容,摇头晃脑,前俯后仰,把碟子敲得上下翻飞,把身子扭得如同风摆荷叶。
这也是他跟着师父学的。
刘瞎仙本不是个幽默的人,儿子又被抓了壮丁,说不定就要死在战场上,但他唱贤孝的时候,总是满脸堆笑和看客插科打诨,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活着不易,谁不是按照人生的剧本和角色,时刻戴好面具,卖力地表演?
师父刘瞎仙也唱得慷慨激昂,脸上满是笑容,比往日更加卖力。
师徒俩仿佛忘记了刚才受辱的事情,完全沉浸在表演当中。
一段《天官赐福》唱罢,围观看客人掌声雷动,喝彩连声。
“这师徒俩真是不简单啊!刚才受了那么大的屈辱,他们还给马百万唱《天官赐福》,还唱得这么好!”
“这就叫肚量!能屈能伸才是好汉子!”
“不错,相比而言,马百万虽然欺负了刘瞎仙师徒俩,却输了人品,羞了先人呢!”
众人说着,纷纷掏钱。
破毡帽里的铜板都要溢出来了。
“谢谢!谢谢!”
刘瞎仙抱着三弦站起身,对着马百万的方向鞠躬笑道:“马老爷,我们师徒俩的玩意儿上不了台面,但却不敢偷懒省力气,这一段《天官赐福》,就当说了几句吉利话,祝您马老爷福寿绵长!”
“好着呢!”
马百万摸着下巴笑道:“刘瞎子,你的三弦弹得不错,你徒弟娃儿张天盛的碟子捣得更好,难怪凉州城里传成一股风了!”
“谢谢马老爷抬举捧场,天盛,还不给马老爷磕头谢恩!”刘瞎仙又侧头说道。
“是!”
张天盛放下瓷碟筷子,走到当中跪下,又给马百万磕了一个头说道:“谢谢马老爷!”
“娃娃,你嘴里谢我...心里怕是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吧?”
马百万冷冰冰地看着张天盛。
“我...”
张天盛一惊,赶紧低头,不敢说话。
但他的沉默,也等于是承认了马百万的猜测。
马百万冷笑一声,却转头叫道:“秀英,过来!”
秀英也是一愣,小跑到了马百万马前,低头说道:“爹。”
马百万从怀里掏出一把大洋,丢给秀英,说道:“去,你替我赏了那娃娃!”
“好!谢谢爹!”
秀英喜出望外,捧着大洋过去,递给张天盛笑道:“给你,这是我爹赏你的!”
“这...太多了!”
张天盛看到秀英白皙鲜嫩的小手掌里,居然有十块大洋。
一块大洋差不多顶一千个铜板,十块大洋就是一万文钱。
张天盛跟着师父唱贤孝,这几天生意翻倍的好,一天也才挣百来十个铜板。
要是遇到刮风下雨出不了摊,一个铜板都挣不到。
这十块大洋,他们师徒俩起码得挣半年多。
“你快拿着,别多说话...”
秀英把十块大洋塞到张天盛手里,就跑回了她娘身边。
大马车上的大太太,脸色阴沉,狠狠瞪了一眼秀英。
马百万让秀英去打赏张天盛,显然是为了表明,他并不怪秀英母女来看张天盛捣碟子。
有了马百万的这个态度,大太太就不敢再借题发挥辱骂秀英母女。
张天盛捧着十块大洋,愣在当地,不知道马百万什么意思,是不是真心要赏自己这么多钱。
马百万微微一笑道:“娃娃,这十块大洋,可不光是赏你碟子敲得好,还有个缘由。”
“呃...”
张天盛不知道马百万又要耍什么花样,惊疑地抬头看向马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