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张天盛洗了脸,把身上的土打了一下。
师娘把一个装了馍馍的褡裢(中间开口、两端缝合的长方形布袋,可搭于肩部或系于腰间装载物品)给张天盛背上,让他跟着师父出门出摊。
春天的日头很暖和,四野的草芽发了,柳树也吐出了嫩叶,几只燕子飞来飞去啄泥筑巢。
师父刘瞎仙背着三弦和二胡的布囊,手里拿着盲杖点地,走得很慢,张天盛跟在后面有些着急,便说道:“师父,三弦我也背上吧!”
“不用,你拉着明杖前头领路。”
刘瞎仙举起盲杖说道。
“好,我给您领路。”
张天盛拿起盲杖的另一头,在前面带路,师父果然走得快了。
刘瞎仙家离城有七八里路,要是没有人领着,他一个人即便路熟,也得走好半天。
现在有张天盛领着,刘瞎仙可以放开脚步走,师徒俩不一会就到了城西。
西门虽然人不多,但离刘瞎仙家近,他便每天在这里出摊卖唱。
凉州的瞎仙大大小小有几十个,他们有各自的师承,也有固定的地盘,也算是个江湖。
要是越界跑到别人的地盘去出摊卖唱,可就是坏了规矩哈数,所以,每个瞎仙几乎每天都在固定的地方卖唱。
东门唱得最好的是冻死的陈瞎仙,而西门唱得最好的就是刘瞎仙,所以,他占据的地方是最好的,是城门边一块背风向阳的墙根。
张天盛扶着刘瞎仙坐在墙根的石头台阶上,又从褡裢里取出一个脏兮兮的破旧毡帽,摆在前面让看客丢钱,便说道:“师父,唱吧!”
“不急,这会子还没人,我先给你教双响,一会子你给我伴奏...”
刘瞎仙卸下背着的布囊,放在石台阶上,从里面取出一对用红绸绳连着的铜铃铛,上面的花纹都快被磨没了,闪闪发光。
碰铃就像缩小版的铜钹,音质清越优美,穿透力强,十分动听,凉州人俗称“双响”。
“师父,今天就要我给您伴奏啊?”
张天盛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跟着师父学很久,才能给师父伴奏。
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跟师父出摊,他就让自己拿双响上场。
“出来就得干活,你给我用响铃伴奏,听的人肯定比他们多些...”
刘瞎仙说道:“我们唱贤孝主要用的是三弦二胡,铜钹和锣鼓声音太大,会遮住人唱的声音,所以我们一般就用双响或者捣碟子打拍子,有时候也用快板和梆子...”
“好吧,那我给您伴奏,一下一下打拍子就好了吧?也简单呢!”
张天盛点头。
碰铃就是一对铃铛,伴奏应该很简单。
“双响看着简单,要打好了也不简单呢!它和铜钹差不多,有轻击、重击、磨击、扑击等手法,还有按住铃铛的哑音...”
刘瞎仙拿起碰铃敲着节奏,给张天盛讲解碰铃的演奏方法和技巧。
“师父,您敲得太好听了!这双响居然有这么多变化,我一时半会可学不来!”
张天盛感叹道。
他之前也见过瞎仙用碰铃伴奏,却从来没有见有人敲得像师父这般变化多端。
“你慢慢学,今天先学会轻重拍就行了,其实就是当,当,当当...等你把双响学会了,我再教你打快板和捣碟子...”
刘瞎仙演示了几遍碰铃的强弱演奏方法,把碰铃递过来。
张天盛接了碰铃,学着师父的样子,试着打了几下,倒也像模像样。
“行了,你跟着我三弦的节奏就好,不要乱。”
刘瞎仙这才拿出三弦,调弦定音,弹奏起来。
张天盛拿起碰铃,跟着师父三弦的节奏,敲起了节拍。
“行,有些灵性呢...”
刘瞎仙听张天盛敲得不乱,欣慰地点了点头,便唱了起来。
“天留日月佛留经,人留子孙草留根...
天留日月分白黑,佛留真经渡众生...
人留子孙传后人,草留宿根等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