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班哈那庞大的投影爆裂，如同一滩被神圣战意戳破的脓血，在赤金色的光芒中彻底蒸发。
安格洛尼娅收回战斧，斧刃上最后一滴污血滑落，她沉默地退回纪璇身后，像一尊忠诚的守护雕像。
整个世界，陷入了墓穴般的死寂。
风声呜咽着掠过尸骸堆积的山岗，卷起骨粉与干涸的血腥味，听起来像是无数亡魂在哭嚎。
圣吉列斯巨大的身躯僵立原地，一动不动。
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瞳，死死地锁定了安格洛尼娅。那股为守护而燃起的愤怒，纯粹得让他灵魂刺痛。
随即，他的视线艰难地挪开，转向了纪璇。
那个黑发女神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神性对决，不过是拂去了衣角的一粒尘埃。
最后，他看向了自己。
看向了那双沾满污血，连指甲缝里都凝固着黑色血块的双手。
纪璇的声音，没有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最终审判的重量。
“现在，你看到了吗？”
“愤怒，亦有不同的形态。”
“你，愿意做出选择了吗？”
选择？
这两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海的恒星，在圣吉列斯的内心掀起了毁灭性的滔天巨浪。
理智在他的头颅里疯狂地嘶吼，每一个神经元都在尖叫。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万年来的认知，是无法理解的异端，是比混沌更危险、更甜蜜的诱惑。
可他的灵魂深处，那被绝望与痛苦折磨了万年，早已濒临破碎的灵魂，却在发出最本能的、最原始的渴望。
渴望那份温暖。
渴望那份被理解、被看见的救赎。
他就像一个在冰冷死寂的宇宙真空中溺水了万年的人，第一次看见了远方星云里，为他升起的一簇篝火。
过去吗？
还是继续在这片冰冷绝望的宿命中，永恒地沉沦下去？
他那张如神只雕琢般高贵的脸上，肌肉因痛苦而剧烈抽搐，写满了挣扎。
就在这时。
一只小手，轻轻地、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纪璇的衣角。
一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紧紧躲在纪璇身后的泰拉妮娅，此刻却缓缓抬起了她那张苍白的小脸。
她的目光越过尸骸，越过绝望，望向远处那个高大的、悲伤的、正在独自流着血泪的金色身影。
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瞳里，没有恐惧。
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怜惜。
“姐姐……”
她在纪璇的心中，用还带着一点奶气的声音，小声地、怯怯地询问。
“那个天使叔叔，看起来好可怜。”
福格瑞米娅秀眉瞬间蹙紧，安格洛尼娅那双燃烧的琥珀色瞳孔也闪过一丝无法理解的讶异。
在她们惊愕的注视下，泰拉妮娅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她迈开了小小的步伐。
一步。
又一步。
她走出了纪璇为她撑起的光环庇护，将自己暴露在了这片充满恶毒残响的空气中。
她独自一人，走向了那座由尸骸与绝望构筑的山丘。
走向了那个顶天立地的、正在无声哭泣的悲伤天使。
风，吹起了她瀑布般的金色长发。
空气中那浓稠的、足以瞬间逼疯任何凡人的精神残响，如同无形的浪潮，狠狠拍打在她小小的身躯上。
泰拉妮娅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小脸也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
但她没有停下。
她只是固执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圣吉列斯那巨大的、沾满了干涸血污的动力甲前。
圣吉列斯从剧烈的内心挣扎中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