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切！”
一声响亮的喷嚏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王海鸣裹着一条厚厚的棉被，像只笨拙的蚕蛹般窝在椅子里，他手里捧着一个搪瓷杯，袅袅热气模糊了他的脸，杯子里是刚烧开的热水，烫得他指尖发红，但他毫不在意，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微薄的暖意。
几处显眼的白色绷带从他敞开的飞鱼服领口和袖口下探出，缠在手臂和肩头——昨晚许凌那最后一击造成的物理伤口并不深，但刺骨的寒气却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盘踞在经络之中，让他浑身发冷，关节僵硬。
这裹被子喝热水的“土法子”，是他眼下唯一能想到的驱寒手段。
房间的另一侧，唐墨渊正坐在窗边，他坐姿笔挺，纯白的风衣依旧纤尘不染，与王海鸣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他低垂着眼帘，专注地擦拭着他那柄名为“闪云”的狙击枪，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细致。
柔软的鹿皮布沿着幽蓝色的能量纹路反复游走，枪管、瞄准镜、枪托…每一寸冰冷的金属都被他擦拭得光可鉴人，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几乎能映出人影。
那专注的姿态，仿佛不是在保养武器，而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王海鸣眯着眼，看着那几乎能照出人影的枪管和护木，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家伙绝对有事！虽然他认识唐墨渊的时间不长，但唐墨渊这人，平时惜字如金，像个移动的冰山，情绪波动更是罕见，但今天这状态太不对劲了——那把枪都快被他擦得脱层皮了，还在擦！这哪里是保养武器，分明是借机掩饰内心的波澜。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沉默，只有鹿皮布摩擦金属的细微“沙沙”声。
王海鸣呷了口热水，暖流滑过喉咙，他决定主动出击，跟这块闷石头玩“猜猜我在想什么”，纯属浪费时间。
“我说，”王海鸣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点鼻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憋心里不难受？”
唐墨渊擦拭的动作骤然一顿，指尖停在冰冷的枪身上。
他沉默了两秒，才生硬地吐出几个字：“我…我能有什么事？我什么事也没有…” 语气平板，毫无说服力。
王海鸣裹着被子，往前倾了倾身子，那双带着点痞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唐墨渊略显僵硬的背影：
“哈？”王海鸣嗤笑一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唐墨渊低垂的侧脸，“少来！那‘闪云’都快被你擦成镜子了！擦那么亮干嘛？打算晃瞎敌人的眼，然后一枪撂倒？这可不是你唐大人的风格。”
唐墨渊握着枪布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继续埋头擦枪，动作却显得更僵硬了。
王海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副罕见的心虚模样，决定乘胜追击。
他掰着手指头分析起来：“让我来猜猜…昨晚行动结束前，你还好好的，一座高冷冰山。可从今早天没亮开始，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我后头，像个小尾巴。这太反常了！要搁平时，你早该窝在招待所里打坐修炼，哪会跟我来这治安局耗着？”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唐墨渊细微的反应，继续道：“所以啊，问题肯定出在昨晚。我们分开行动，我做了啥你八成看不到，那就只能是我…说了什么话？”
王海鸣的推理条理清晰，一步步逼近核心。
眼见那真相的轮廓就要被他勾勒出来，唐墨渊猛地将鹿皮布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他迅速将擦拭得锃亮的“闪云”部件熟练地组装起来，咔哒一声装入枪匣，动作带着点刻意的利落，仿佛要借这个动作掩饰什么。
“等等！别猜了。”唐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他终于抬起眼，那双平日里如寒潭般深邃冰冷的眸子，此刻竟罕见地闪过一丝窘迫和犹豫。
他抿了抿唇，目光飘向窗外，又快速收回，最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用极低的声音问道：
“那个…就是…你昨晚…叫我‘老大’，是认真的吗？”
话音刚落，他似乎觉得这话问得太过直白，立刻有些懊恼地别开了脸，耳根处似乎泛起一抹极淡的红晕，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王海鸣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欠揍的、恍然大悟的笑容，拖长了调子，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揶揄道：
“哦——！原来如此！我们英明神武、冷若冰霜的唐大人，居然对这种江湖草莽的称呼这么上心啊？啧啧啧…”
“才…才不是！”唐墨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头，脸上那点窘迫瞬间被强装的冰冷覆盖。
他“啪”地一声重重合上枪匣，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强调自己的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