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俊儒已是武圣,却更孤独。他知道钱承的死必须被包装成“英雄落幕”,不是为了包庇,而是为了幽州的稳定。
这种妥协,比当年的崩溃更让人心疼——他终于明白,有些真相必须被掩埋,有些血必须自己咽下,这是领袖的宿命。
钱承的死,让他终于承认:江湖中最锋利的剑,不是用来斩敌,而是用来割裂自己的初心。
这两次死亡,像两面镜子,一面照出他的天真,一面照出他的沧桑。
当钱承的血染红梅林时,他眼中倒映的,不仅是好友的尸体,更是那个在江湖浪潮中,逐渐学会用谎言守护真相的自己——这,才是最让人心碎的成长。
吴诗韵摇了摇头,含泪说道:“其实,我早觉庄主近些年愈发反常,从他面容早衰开始,便像换了个人。昨夜儒帅轻声出门时,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当看到他使出合欢宗的招式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话音渐渐被呜咽打断,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李俊儒望着她颤抖的背影,喉结滚动,终是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吴诗韵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李俊儒身子僵了一瞬,叹了口气,还是不忍推开,最终无奈地垂眸,掌心在她背上缓缓摩挲,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庄主以前对我们多好啊…… 我从小是孤儿,老庄主把我捡回来,庄里姐妹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老庄主病逝后,他连我们每个人的生辰都记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可他为什么要练邪功?为什么要变成杏花翁啊!”
李俊儒轻抚她的后背,声音低沉:“他太想守住皓月山庄的辉煌了。父母早逝,老庄主临终托孤,他一个人扛着整座山庄的担子。剿灭合欢宗时,他在密室发现了记载邪功的石碑…… 或许是想变强保护你们,或许是欲望开了口子,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顿了顿,望向供桌上钱承的玉扳指,“功法反噬让他容颜早衰,也让他心里越来越扭曲 —— 那个会给你们刻梅花簪的庄主,早在触碰石碑的那晚,就已经死了。”
吴诗韵渐渐收声,从他怀里退开,慌忙擦着眼泪,耳尖通红:“对不起儒帅,我…… 我失态了。”
李俊儒微微笑道:“至少他到死都没伤害过庄里的人,不是吗?”
吴诗韵抬头,目光落在供桌上那支刻着她名字的梅花簪上,终于轻轻点头。
李俊儒转身看向钱承的灵位,问道:“吴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
吴诗韵擦了擦眼泪,脸色通红:我想先为庄主守灵三年,三年后…… 或许遣散山庄,或许带着姐妹们种梅练剑。
她忽然笑了,眼尾还挂着泪珠,或许…… 加入春秋殿呢。
李俊儒笑道:“皓月山庄若有需要,春秋殿必当全力相助。”
吴诗韵嫣然一笑:“诗韵多谢儒帅。”
“我该走了。” 李俊儒望向门外渐暗的天色,“江湖路远,吴姑娘保重。”
她眼神一黯,声音轻了下来:“这么快吗?”
总会有分离的时候。 他推开木门,雪光涌进灵堂。
“儒帅!”
李俊儒又转过身去,微笑着看着她。
“还会再见面吗?”
“一定会的。”
门扉轻响,雪粒扑在钱承的遗照上。
吴诗韵望着供桌上未燃尽的香烛,忽然发现三缕青烟正飘向窗外的梅林,像极了钱承生前所画的未竟之作 —— 那枝欲放的白梅,终究没能在画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