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斧刃砍在木头上,像是砍在了铁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虎口被震得一阵发麻。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哼,显然,吃瘪的不止他一个。
这些在城里连煤球都少碰的年轻人,哪里干过这种粗活。
半个小时后,周建军的额头已经见了汗,胳膊却像灌了铅,又酸又胀,几乎抬不起来。
几个新来的男知青也都差不多,一个个龇牙咧嘴,动作越来越慢,开始磨洋工。
蒋根生看在眼里,却没骂人。
他清了清嗓子,走到众人中间。
“大家伙儿加把劲!”
“我知道这活累,但咱们的取暖、做饭,可都指望这些木头疙瘩。”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神秘的笑容。
“都听好了!只要今天天黑前,把这堆木头全给我劈完码好,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啥好地方啊,组长?”有人好奇地问。
“咱们农场东边那条江,冰层底下有鱼!”
蒋根生一拍大腿。
“到时候,咱们凿开冰窟窿,下网捞鱼!捞上来咱们就炖一锅鱼汤,那味道,啧啧……”
鱼!
这个字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在这顿顿苞谷面糊糊的地方,鱼肉的诱惑力是致命的。
“真的假的啊组长?”
“那还等啥啊!干活!”
年轻人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一个个嗷嗷叫着,抡起斧子,像是跟木头有仇一样,叮叮当当地劈了起来。
那股子疲惫劲儿,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
周建军也咬着牙,重新调整呼吸和发力技巧,一斧接一斧地劈砍着。
中午,短暂的午休时间。
周建军没去食堂,他躲到一处背风的柴火垛后面,从行李袋里摸出两个面包。
面包是他在城里买的,里面夹着一层厚厚的果酱。
他刚咬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压抑的争执声。
是徐卫东和李桂香。
“我不去!凭什么赵雪梅能去,我就不能去?”李桂香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不甘。
“你跟她能比吗?”
徐卫东的声音很低,却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冷意。
“人家哥哥是分管后勤的副场长!你去江上玩,万一掉冰窟窿里,谁捞你?谁为你负责?”
“我告诉你李桂香,这里不是四九城,没人会惯着你的大小姐脾气!”
“出了事,连我都得跟着倒霉!你懂不懂?”
那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李桂香低低的啜泣声。
周建军面无表情地啃完了面包,将油纸塞进口袋里,转身回了宿舍。
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下午的活计在对鱼汤的向往下,变得不那么难熬。
天擦黑时,那座木头山终于被夷为平地,旁边多了一排排码放整齐的木柈子。
晚饭,食堂大概是为了犒劳众人,破天荒地给每个参加劳动的人多加了两个黑面大饼子。
回到宿舍,所有人都累瘫了,倒在炕上哼哼唧唧。
刘投机吸了吸鼻子,眼睛突然转向周建军。
“周建军,你身上……怎么有股果酱味儿啊?”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宿舍里却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周建军身上。
周建军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