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汤炖得很烂，几乎是入口即化，滚烫的汤水顺着食道滑下，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大饼子很有嚼劲，越嚼越香，带着一丝玉米面特有的甘甜。
他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继续观察着这个农场里的人。
吃完饭，所有人都自觉地拿着自己的饭盆，去食堂外面的一个大水槽里刷洗。
水槽里是冰冷刺骨的雪水，手一伸进去，就跟被刀割一样疼。
周建军刚把饭盆涮干净，准备离开，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尖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周建军？”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周建军缓缓转过身，看到了一个穿着崭新蓝色棉袄的年轻女人。
女人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皮肤白皙，瓜子脸，柳叶眉，长得算是清秀。
只是那双眼睛里，此刻正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嫌弃。
原主记忆里的青梅竹马李桂香，也是住在一个大院的街坊。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李桂香上下打量着周建军，目光在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上停留了片刻，嘴角不自觉地撇了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说你不是在轧钢厂上班吗？那么好的工作，铁饭碗，你怎么给扔了，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仿佛周建军做了什么愚不可及的决定。
周建军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听从组织安排，支援边疆建设。”
他只说了一句话，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情绪。
李桂香被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
在她想来，周建军见到她，不说是欣喜若狂，至少也该是满腹委屈地诉苦，或者想办法求她帮忙。
毕竟，她现在可是跟着徐卫东混的，徐卫东家里有关系，在这农场里也算是个小头目，日子比这些新来的强多了。
可周建军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组织安排？”
李桂香嗤笑一声，声音拔高了几分，引得周围几个正在刷碗的人都看了过来。
“谁不知道你家那点事，还不是被你那后妈给挤兑出来的！周建军，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窝囊了！一个大男人，连个工作都保不住！”
她的话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针，句句都扎在原主最痛的地方。
“说完了吗？”
周建军淡淡地开口。
“说完了，我就走了。”
他甚至懒得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你！”
李桂香被他这种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上前一步，想拦住他。
“周建军！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你……”
“李桂香同志。”
周建军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眼神第一次变得锐利起来。
“第一，我们只是街坊，不是什么亲戚朋友，我的事，用不着你来关心。”
“第二，我来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至于窝囊不窝囊，也不是你能评价的。”
“以后，请你离我远一点。”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向营房。
只留下李桂香一个人，涨红了脸，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