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相(2 / 2)

“拦住他!” 玉红烛厉声尖叫,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背叛而扭曲。侍卫们反应过来,纷纷拔刀上前。然而,就在玉穆蓝即将冲出灵堂大门的刹那——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带着凌厉的劲风,后发先至,瞬间截住了玉穆蓝的去路!正是宗政明珠!“还想逃?!” 宗政明珠脸上布满“义愤填膺”的震怒,仿佛真是为了替玉秋霜讨回公道。他厉喝一声,右手凝聚起浑厚刚猛的内力,没有丝毫犹豫,一掌狠狠拍向玉穆蓝毫无防备的后心!

“噗——!”沉闷的骨裂声伴随着玉穆蓝凄厉的惨叫响彻灵堂!他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被那刚猛无匹的掌力打得向前飞扑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整个灵堂再次陷入死寂。李莲花、方多病、婉瑜三人几乎同时抬眼,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都清晰地映出同一个惊骇的结论:第二个凶手!出现了

宗政明珠这狠辣果决、毫不留情的一掌,彻底暴露了他!他急于灭口,掩盖自己才是最初重创玉秋霜的元凶!这霸道刚猛的掌力,与玉秋霜尸体上的第一处致命伤,何其相似!

“把云娇和这叛徒给我拖下去!” 玉红烛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恨,“按玉城规矩……处置!” 她甚至不愿再看玉穆蓝一眼。

侍卫们噤若寒蝉,迅速上前拖走了两个人

玉红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转向李莲花三人,语气冰冷而疏离,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噩梦:“三位,真相已明,凶手伏诛。玉城家丑,让诸位见笑了。来人,送客!”

“慢着!” 方多病一步踏前,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凛然正气,他毫不畏惧地直视玉红烛,手指猛地指向刚刚“大义灭亲”的宗政明珠,“玉城主!他也是凶手!是他先以掌力重创玉二小姐!若非如此,二小姐或许不会惨死!难道玉城主打算视而不见,包庇此人吗?!”

宗政明珠脸色一变,立刻辩驳:“方公子休要血口喷人!我方才出手,乃是为秋霜报仇,铲除这禽兽不如的凶手!你……”

“够了!”一声清冷的断喝打断了宗政明珠的狡辩。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灵堂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着百川院标志性紫白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的女子。她面容清秀,眼神却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干练沉稳的气息。正是百川院“佛彼白石”中的石水!

“玉城凶案,涉及朝廷命官,” 石水目光如电,扫过宗政明珠,“已非玉城私事可断。百川院奉命接管此案后续!” 她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一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在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军官带领下步入灵堂,为首的正是锦衣卫千户杨昀春。

杨昀春对着石水微微颔首,随即看向脸色煞白的宗政明珠,声音冷硬:“宗政大人,玉二小姐遇害一案,陛下已有旨意,命锦衣卫协同百川院彻查。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语气不容置疑。

宗政明珠面如死灰,他知道大势已去,任何辩驳在铁证和朝廷旨意面前都是徒劳。他怨毒地瞪了方多病和李莲花一眼

尘埃落定。石水的目光落在方多病身上,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方公子心思缜密,明察秋毫,于本案有功。” 她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块乌木所制、雕刻着百川院特有纹路的令牌,递了过去,“此乃百川院刑牌,持此牌,可行监察之权,协查天下疑案。望你持身以正,不负此责。”

方多病心中激动,郑重地双手接过刑牌:“多谢石院主!方多病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他低头看去,令牌正面清晰地刻着三个大字-“方多病”

喧嚣散去,灵堂内只剩下肃穆的白幡在风中轻摆,巨大的黑漆棺椁静静停放在中央。婉瑜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那具冰冷的棺木上。她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同情与悲悯。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本应拥有锦绣年华,却因他人的私欲与丑恶,凋零在最美的时节。

她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蒲团,缓步走到灵柩前。无视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玉城人复杂或麻木的目光,她提起裙摆,姿态端庄而虔诚地在棺前的蒲团上轻轻坐下。婉瑜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于胸前,清越而平和的声音在寂静的灵堂中响起,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开始低声诵念起往生超度的经文: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经文如同潺潺清泉,流淌在压抑的空间里。“秋霜,” 她念诵的间隙,声音极轻,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告慰的温柔,“你看,害你的人……都已伏法了。”

烛火摇曳,映照着少女沉静的侧脸和她面前那具承载着无尽悲凉的棺木。经文声在空旷的灵堂里低回,仿佛在为那早逝的孤魂指引一条通往安宁的路。方多病握着那块刑牌,看着妹妹虔诚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李莲花站在阴影处,目光扫过棺木,扫过诵经的婉瑜,最终落向门外沉沉的天色,眼神深邃难明。玉城的风波,似乎随着超度的经文声,渐渐落下了帷幕,只留下无尽的唏嘘和对逝者的哀思。

空气似乎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荡开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一道极淡、极缥缈的人影,悄然凝聚。她的轮廓模糊不清,如同被水洇开的墨迹,带着一种非实体的虚幻感。依稀能辨认出少女的身形,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此刻也化作了一道浅淡的阴影,不再可怖,反而添了几分破碎的哀怜。

正是玉秋霜残留于世的一缕执念,一缕因冤屈未雪、真相不明而徘徊不去的残魂。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先是落在棺椁上,带着一丝本能的眷恋与茫然。随即,她的视线缓缓移动,依次扫过在场的众人。

她看到了被带走的云娇和玉穆蓝的方向,眼中残留的怨怼与痛苦,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渐渐淡去。她看到了被锦衣卫押走的宗政明珠,那个最初给予她致命一掌的“情人”,最后一丝不甘也归于沉寂。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三人身上——为她查明真相、带来沉冤昭雪的李莲花、方多病和方婉瑜。

尤其是那个端坐在她棺前,为她低声诵念往生经文、眼神清澈而悲悯的少女婉瑜。那虚幻的面容上,似乎浮现出一抹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释然。

她不再有言语的能力,亦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但那道淡薄如烟的身影,却对着三人所在的方向,极其郑重地、深深地弯下了腰。一个无声的、充满了感激与解脱的鞠躬。鞠躬的姿势维持了短短一瞬。

紧接着,那道本就脆弱不堪的残影,如同被阳光穿透的晨雾,开始从边缘无声地消散。点点微弱如萤火的微光,从她身上逸出,轻盈地向上飘散,融入灵堂内弥漫的香烛烟气之中,又仿佛被婉瑜口中流淌的往生经文所牵引、净化。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一丝阴风,没有半分寒意。

当那最后一缕微光也融入虚空,灵堂角落的阴影似乎也恢复了寻常。唯有婉瑜的诵经声依旧平和地流淌,仿佛连那无形的魂魄,也已被这慈悲之音,真正地送往了彼岸的安宁。

李莲花站在阴影边缘的衣角,似乎被一阵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感知的穿堂风轻轻拂动了一下。他深邃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朝那个已然空无一物的角落瞥了一眼,随即又归于平静,仿佛那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一缕微风。他端起手边的粗瓷茶杯,送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带着些许苦涩,滑入喉中。方多病毫无所觉,还在研究他那块刑牌,手指摩挲着“方多病”三个字,小声嘀咕着什么。

而正在诵经的婉瑜,声音似乎有那么极其细微的一顿。她并未睁眼,只是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心湖被投入了一颗极其微小的石子,荡开一圈难以言喻的涟漪。那感觉转瞬即逝,像是一个模糊的梦境碎片。她很快便重新沉静下来,经文声依旧流畅平和,只是那声音里,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仿佛冥冥中感受到了某种执念终于放下、随风而逝的轻松。

灵堂内烛火摇曳,白幡轻扬。一切的喧嚣、丑恶、背叛与复仇,似乎都随着那缕残魂的消散,以及婉瑜持续不断的诵经声,渐渐沉淀,最终归于一种带着悲悯与释然的平静。尘埃,终于落定。唯有生者,还需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