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己……正蜷缩在走廊一个冰冷的角落里。他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双细小、稚嫩、沾满灰尘的手。身上穿着的是粗糙、不合身的蓝白色条纹衣服，像……病号服？
他猛地抬头，看向走廊对面一块破碎的、蒙着水汽的玻璃。玻璃映出的，是一张苍白、瘦小、最多不过七八岁男童的脸庞！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与他此刻内心一致的、无法言说的惊骇和茫然。
这是他……童年时的脸！
香港。1999年。那个噩梦开始的地方。青龙计划早期实验室。
不！是幻境！零号制造的虚拟现实！用他记忆深处最恐怖的碎片拼凑出来的牢笼！
他瞬间明白了。电流过载的冲击，没有杀死他，却可能干扰了零号的系统，或者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将他的意识拖入了这个虚拟世界！这是零号的陷阱？还是系统紊乱产生的意外？
“哥哥……哥哥……” 身边传来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呼唤。
雷炎（或者说，此刻占据着这具幼小身体的意识）猛地转头。
在他身边，同样蜷缩着一个穿着条纹衣服的小女孩，正用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女孩脸色惨白，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浑身因为恐惧而不住地发抖。
是清羽！是年幼的、真正的、还没有经历后来那些改造和痛苦的陆清羽！
虚拟的……都是假的！雷炎在心中怒吼，试图挣脱这逼真的幻象。但小女孩手心传来的冰冷和颤抖，那双眼睛里纯粹的依赖和恐惧，却如此真实地灼烧着他的神经。
“别怕……” 他听到自己用稚嫩的、却不由自主带上一丝沉稳的嗓音回答，同时下意识地将小女孩更紧地护在身后。这是深植于这具身体本能里的反应，保护妹妹的反应。
走廊前方突然传来沉重的铁门被撞击的巨响和粗暴的呵斥声。更多的孩子哭喊着从各个房间跑出来，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混乱的绝望。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这个幻境的出口！真正的清羽还在外面受苦！
他拉起小清羽的手，凭借着对这段噩梦记忆的残存印象，以及成年雷炎的冷静判断，逆着混乱的人流，朝着记忆中学生宿舍区的方向艰难地挪动。那里或许有通风管道，或许有相对安全的角落。
周围的景象真实得可怕。奔跑中撞到的其他孩子身体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和血腥味，远处传来的不明原因的爆炸震动，还有那持续不断的、催命符般的警报声……一切都在挑战着他理智的边界。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图调用那属于“雷炎”的力量，调用左眼的系统界面。
无效。
身体是真实的幼小和虚弱。系统界面一片死寂。他此刻，就是一个手无寸铁、被困在噩梦里的七岁孩童。
唯一的武器，是脑海中属于未来雷炎的记忆和意志。
他必须用这唯一的武器，在这个重现的炼狱里，找到破局的关键，找到回到现实的方法。否则，他和他要守护的一切，都将被这虚拟和现实的双重地狱彻底吞噬。
他紧紧攥着妹妹冰冷的小手，那双属于孩子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冰冷而决绝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