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必须这么做。
张妈妈看着状若疯魔的李氏,心中又是恐惧又是悲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最终,李氏亲自挑选了十色最贵重的礼物,命人备了最华丽的礼盒,又亲笔写了一封信。
那封信,她反复修改了十几遍。信上的言辞,谦卑到了尘埃里。她将自己形容成一个“年老昏聩、有眼无珠”的糊涂母亲,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日夜难安”,又盛赞柳惊鸿“凤凰涅盘、天命所归”,最后,只求能“略尽寸心,以安天年”。
写完最后一个字,李氏虚脱般地扔下笔。她看着那封字字泣血的信,忽然放声大哭。
哭声里,再没有半分当家主母的威严,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
七皇子府,汀兰水榭。
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院子里。
柳惊鸿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短衫,正蹲在东墙角下,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质花锄,一下一下地松着土。
她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漫不经心。花锄掘进土里,带出新鲜的泥土气息。她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连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都未曾察觉。
在她头顶上方,那片她特意让花匠翻过的墙头瓦楞之后,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视线,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那人很有耐心,从柳惊鸿开始种花起,他就没有移动过分毫,气息也平稳得如同磐石。
柳惊鸿的唇角,噙着一抹无人察觉的笑意。
她知道他在看。
她就是要让他看。看她如何像一个寻常妇人一样,为自己的院子添几分颜色。
“王妃!王妃!”
绿萼像只小蝴蝶一样,从院门口飞奔进来,脸颊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
“您快看,将军府……将军府来人了!”她喘着气,手里举着一张烫金的礼单,眼睛亮得惊人,“他们……他们给您送了好多好多的东西!说是……说是夫人给您赔罪的!”
绿萼的声音清脆,足以让墙头上的那个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柳惊鸿掘土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用花锄的尖端,在刚刚翻松的泥土里,轻轻地划了一道。
一道又深又直的划痕。
阳光下,那道划痕,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将那片小小的花圃,一分为二。
绿萼见她没有反应,又凑近了些,将那张极尽奢华的礼单递到她眼前,语气里满是扬眉吐气的痛快:“王妃您看!这第一件,就是东海红珊瑚的如意树!还有鲛绡,还有千年的人参!夫人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她终于知道怕了!”
柳惊鸿的目光,终于从那道划痕上移开。
她抬起头,看向绿萼那张写满了“大仇得报”的、兴奋的小脸。
然后,她伸出那只沾着泥土的手,没有去接那张礼单,而是轻轻拂去了绿萼额角的一片落叶。
“急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午后的慵懒,和一丝泥土的芬芳,“东西送来了,又不会跑。”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目光越过绿萼,看向府门的方向,眼神幽深。
“让他们把东西,都抬到院子里来。”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却又无比绚烂的弧度。
“一件一件地,摆好。”
“我要亲自,验看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