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张了张嘴,想说马车里哪来的风,可对上王妃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只能低下头,小声应道:“是。”
马车终于在七王府门口停下。
停得有些急,车身猛地一晃。
柳惊鸿没有等绿萼来扶,自己掀开车帘,径直跳了下去。初冬的冷风迎面扑来,带着萧瑟的草木气息,让她滚烫的头脑和冰凉的四肢,都感到了一丝舒缓。
她需要立刻将情报送出去。北国的行动迫在眉睫,多耽误一刻,就有成千上万的袍泽要因她获取的这个情报而陷入死地。
但她也知道,从她踏出尚书府的那一刻起,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盯着七王府。上官宏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快步穿过府门,一路朝着自己的惊鸿院走去。夜色已经降临,廊下的灯笼投下昏黄的光晕,将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忽长忽短。
就在她即将踏入通往后院的月亮门时,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的假山阴影里滑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萧夜澜。
他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没有惊动任何下人。身上那件玄色的长袍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在灯笼的光影下显得轮廓分明,苍白如玉。
他的出现,比听风阁里上官宏的审视,更让柳惊鸿的心跳漏了一拍。
“回来了。”
萧夜澜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喜怒。
柳惊鸿停下脚步,迅速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换上一副惯常的、带点不耐烦的娇蛮模样。“王爷好兴致,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扮鬼吓人吗?”
萧夜澜没有理会她的讥讽,他控制着轮椅,缓缓靠近。轮椅碾过地面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毒蛇在草丛中游弋。
他停在柳惊鸿面前,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静静地看着她。
“王妃今日,是去抄书了,还是去抄家了?”
他的问题古怪至极。
柳惊鸿一愣,随即嗤笑一声:“王爷说笑了,我一个弱女子……”
“你身上,”萧夜澜打断了她,他微微倾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袖,轻轻嗅了一下,“有百年书卷的沉腐气,有上等熏香的清雅气,还有……”
他顿住了,抬眼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还有一丝,人从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才沾染上的,那种又冷又鲜活的惊惧气。”
柳惊鸿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僵住。
萧夜澜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精准地踩在她那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鼓点上。
他幽幽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锥子,精准地刺向她最深的伪装。
“本王不好奇你见了谁,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这具皮囊中活生生剥离出来,仔细审看。
“本王好奇的是,你这身寒气,是为了谁而沾染的?还是说……”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吐得极慢,极清晰,带着一股残忍的玩味。
“……你终于玩脱了,‘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