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板从一堆残卷中，极其珍视地捧出了一小块，那上面的文字，与柳惊鸿拓印下来的，赫然同源！只是赵大人的那块残卷，字迹更加模糊，羊皮也更为古旧。
文老板将两样东西并排放在一起，用放大镜反复比对。
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哆嗦着，眼神里是混杂着狂喜、激动与难以置信的复杂光芒。
“没错……就是它……一模一样！”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变了调，“失传三百年的……古阳关语！这竟然是古阳关国的文字！”
古阳关国，是数百年前雄踞西境的一个小国，以独特的皮革鞣制技术和彪悍的骑兵闻名，后来被吞并，其文字与文明也一同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如今存世的，只有寥寥数语的残篇，每一字都价值千金。
而柳惊鸿拿出的这一段拓文，字迹清晰，内容完整，记载的正是其最核心的皮革鞣制之法。其价值，已不能用金钱衡量。
文老板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抬起头，看向“刘承”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穷酸书生，而是像在看一个怀抱金山的怪物。
“你……你这东西，从何而来？”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但那双老花镜后的眼睛，却锐利如鹰，死死地锁定了柳惊鸿。
柳惊鸿适时地表现出一个穷书生该有的反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后退了半步，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学生前些日子，在城西鬼市……从一个西边来的行脚商手里……用身上仅有的几文钱换的。那人说这是他祖上传下的，可一个字也不识，就当废纸卖了……”
这个说辞，天衣无缝。鬼市鱼龙混杂，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死无对证。
文老板喘着粗气，盯着她，似乎在判断这番话的真伪。
翰墨斋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柳惊鸿能感觉到，对方的审视不仅仅是在探究这拓文的来历，更是在评估她这个“人”。一个能从鬼市的废纸堆里，凭直觉淘出这等宝贝的人，会是一个普通的穷书生吗？
文老板的目光，在她那双布满薄茧、却异常干净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她那身虽然破旧、却浆洗得一丝不苟的衣衫。
许久，他眼中的锐利才缓缓收敛，转为一种更为复杂的审度。
他将那张桑皮纸小心地卷起，没有立刻还给柳惊鸿，反而站起身，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
“先生，请坐。”
称呼从“你”，变成了“先生”。
柳惊鸿受宠若惊地坐下，双手捧着那杯热茶，指尖依旧在“发抖”。
文老板坐回书案后，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
“这东西，价值连城。你一个穷书生，怀璧其罪的道理，可懂？”
柳惊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迷茫与无措。
文老板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似乎也打消了。他叹了口气，像是对牛弹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也是，你若懂，就不会把它拿到我这儿来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让柳惊鸿心跳都漏了一拍的建议。
“这样吧，我这翰墨斋，恰好缺一个整理古籍的帮手。我看先生对古物颇有灵性，不知……可愿留在我这儿做事？”
柳惊鸿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与“不敢置信”。
这正是她想要的！
然而，不等她开口答应，文老板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不过，我这翰墨斋不养闲人，更不留来路不明之人。”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目光却像两把锥子，直直刺入柳惊鸿的眼底。
“告诉我，你为何来京城？除了求功名，还想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