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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图谶迷踪(2 / 2)

荀渭心中猛地一凛!山崩?他们竟将那次人为制造的崩塌认作了地震?这倒是意外之喜,正好可以掩盖战斗痕迹和黑衣人的存在!

他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与“后怕”:“…山崩?竟有此事?!卑职…卑职不知!当时我等被胡骑冲散,只顾亡命奔逃,或许…或许是胡骑的动静引发了山崩?亦或是上天垂怜,地龙翻身阻断了追兵?卑职逃出时已然昏迷,实是不知后续…”

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所有疑点推给“胡骑”和“天灾”。

雷校尉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就在这时,一旁的那位年长骑士忽然开口:“校尉,末将方才检查过此二人伤势,尤其是这荀渭,身上多处创伤确为刀箭所致,且风格狠辣,非寻常毛贼所能为。其疲惫虚弱之态也不似作伪。或许…真有未知胡骑小队流窜作案,恰被他们遇上?”

他的话,无形中为荀渭的说辞提供了一丝佐证。

雷校尉沉吟片刻,目光在荀渭那张尚且稚嫩却已饱经风霜、眼神沉静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终于,他挥了挥手:“罢了。既然遇伏失散,便暂留我营。我会行文你们大营核实。在此之间,你二人需遵我营规,不得随意走动,随时听候传唤!”

“谢大人!”荀渭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地,连忙躬身谢恩。至少,暂时安全了,也得到了一个喘息和打探消息的机会。

他和老十七被带离营帐,安排到一处偏僻的营房歇息,并有士卒看守,实为软禁。

但这对他们而言,已是天堂。有遮风避雨的屋顶,有定额发放的食物(虽然粗粝),暂时远离了追杀与饥寒。

接下来几日,荀渭表现得异常安分守己,默默养伤,对看守士卒也客气有加。暗地里,他却竖起耳朵,捕捉着一切可能的信息。

从看守士卒零星的交谈中,他得知此处乃是边防线上一个相对独立的镇戍点,直属更高一级的军府管辖,与陷阵营所在的大营体系不同,主官雷校尉治军极严,风评颇佳。这也解释了为何此地氛围与陷阵营截然不同。

同时,他也隐约听到一些关于“黑风峡地动”的后续消息,似乎上面派去调查的人也被崩塌的山体阻挡,未能深入,最终只能以“地动损毁道路,遭遇小股胡骑,运粮队伤亡惨重”结案。

王逵和黑衣人的阴谋,似乎被这场意外的“天灾”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荀渭心中冷笑,却也更加警惕。对方能量之大,能调动黑衣人,还能影响调查结果,其实力远超想象。

必须尽快获得雷校尉的初步信任,否则一旦行文至大营,王逵收到消息,必定会想方设法坐实他们的罪名,甚至派人来“提审”,到时候就危险了。

机会很快到来。

这日,营中捕获了一名胡人探马,雷校尉亲自审讯。那胡人极其顽固,无论怎样用刑,都一言不发。

负责审讯的老刑求官一筹莫展,向雷校尉请罪:“大人,这胡獠骨头太硬,常规刑罚怕是难以撬开他的嘴…”

雷校尉面色阴沉。

一直在旁默默观察(他被允许在限定范围内活动)的荀渭,脑海中却猛地闪过前世阅读杂书时看到过的、关于如何利用心理压力和人体弱点进行逼供的零星记载,其中一些手法阴狠刁钻,绝非寻常军中所用。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校尉大人,卑职或有一法,或可一试。”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年轻的陷阵营降卒身上。

雷校尉目光微凝:“哦?你有办法?”

“卑职曾听家中长辈提及一些…偏方,”荀渭谨慎地措辞,“或可针对此类顽徒。只需一盆清水,几根羽毛,再寻些蜂蜜与蚂蚁即可。”

众人闻言皆露疑惑不解之色。唯有那老刑求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雷校尉看了他片刻,大手一挥:“准!依他所言准备!”

东西很快备齐。荀渭让人将那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胡人探马固定在一张倾斜的条凳上,头部后仰。然后,他用羽毛极其轻柔地、反复地搔刮对方的脚心。

起初那胡人还能强忍,但很快那种无法抑制的奇痒便让他浑身剧烈颤抖,面部扭曲,发出嗬嗬的怪声。荀渭又令人将少量蜂蜜涂抹在其眼皮、鼻孔、耳廓等敏感部位,随后将一窝蚂蚁置于其旁…

那种万蚁啃噬般的细微刺痛与无法动弹的奇痒结合,所形成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远远超过了单纯的疼痛!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原本硬气的胡人探马便彻底精神崩溃,涕泪横流,嘶哑地嚎叫着愿意招供!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看向荀渭的目光都变了,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这种手法,看似不见血腥,实则阴毒至极,直摧人心!

雷校尉深深地看着荀渭,眼神极其复杂,有惊讶,有审视,更有一种深深的探究。这个看似普通的陷阵营少年,竟懂得如此诡异莫测的手段?

“你…很好。”雷校尉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语气难辨喜怒。

但自此事后,营中对荀渭二人的看守明显放松了许多,待遇也有所改善。雷校尉甚至偶尔会召见他,询问一些关于陷阵营以及大营周边的情况,似乎对他产生了某种兴趣。

荀渭心知肚明,这只是初步的、建立在“有用”基础上的缓和。他小心翼翼地应对着,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口不提,同时也在暗中观察着雷校尉的为人与这支边军的虚实。

一日,雷校尉似是无意间问起:“观你身手反应,不似寻常新卒,可是练过武艺?”

荀渭心中一动,恭敬答道:“回大人,卑职家中原是书香门第,但自幼体弱,也曾延请护院教习学过些粗浅拳脚强身健体,不敢称武艺。陷阵营中…生死搏杀多了,自然也就凶狠了些。”他将一切都推给家世和战场历练。

雷校尉不置可否,只是道:“我营中儿郎,皆需操练‘破阵刀法’,虽非绝学,却是战阵搏杀的真功夫。你既有底子,明日便一同观摩吧。”

这看似随口的安排,却让荀渭心中一震!这是…允许他接触正规军的战技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淮南子·说林训》

雷校尉此举,或许有试探,或许有赏识,但无论如何,这对他而言,是弥足珍贵的机会!

次日,校场之上,寒风凛冽。数十名边军士卒手持战刀,阵列严整,随着教官一声令下,演练起雷校尉所说的“破阵刀法”。

刀光霍霍,杀气盈野!那刀法并无太多花哨变化,却简洁凌厉,势大力沉,每一招每一式都只为最快、最有效地杀戮,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与瘸子所授那些阴狠刁钻的保命技巧截然不同,是真正的军人战技!

荀渭站在场边,看得目不转睛,心神完全被吸引。他前世虽为文人,今生却于杀戮中求生,对这种力量有着本能的渴望和理解。他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动作的发力技巧、步伐配合、以及刀势的转换衔接,默默记在心中。

怀中的碎片,似乎也因他沸腾的战意和专注的精神而隐隐发烫,那股冰冷的寒意流转似乎加快了些许,让他思维更加清晰,记忆和理解能力竟在不知不觉中提升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荀渭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疯狂地吸收着一切所能学到的知识。他不仅观摩破阵刀法,更主动帮忙打理马匹、修理器械,从老兵只言片语中偷学战场经验,甚至通过观察士卒操练,暗自揣摩军阵配合与指挥调度之道。

他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个陷阵营来的少年,沉默寡言,却学习能力惊人,进步速度肉眼可见。尤其那手破阵刀法,虽时日尚短,却已使得有模有样,甚至隐隐带上了几分他自己的狠厉风格,引得一些老兵都暗自点头。

雷校尉偶尔巡视,看到校场中那个挥汗如雨、眼神专注炽热的少年身影,冷峻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目光会多停留片刻。

这一日,荀渭正在校场一角独自练习刀法,试图将瘸子的阴狠技巧与破阵刀法的刚猛凌厉融合,忽然,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啧,陷阵营的小子,刀练得不错嘛?可惜,少了点杀气,像是娘们绣花。”

荀渭收刀望去,只见前几日那名为首的年轻骑士正抱臂靠在兵器架上,笑嘻嘻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挑战的意味。他名叫秦岳,是雷校尉的亲卫之一,性格颇为跳脱。

荀渭不欲生事,只是微微颔首:“秦兄谬赞,初学乍练,自是粗陋。”

秦岳却不肯罢休,走上前来,抽出自己的腰刀:“光练有什么意思?来,陪哥哥过过招,给你喂喂招!”说着,也不等荀渭同意,刀光一闪,已然劈面砍来!虽是切磋,速度力量却毫不含糊!

荀渭眼神一凝,下意识地横刀格挡! “锵!” 两刀相交,火星四溅! 荀渭只觉手臂一沉,对方力量远在他之上! 但他毫不慌乱,借力后退半步,卸去力道,同时刀锋顺势一滑,并非硬碰,而是如同毒蛇般贴着对方的刀脊削向秦岳的手指!正是融合了瘸子技巧的变招! 秦岳“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荀渭反应如此刁钻,连忙变招格开。 两人顿时刀来刀往,战在一处。秦岳力量速度占优,刀法纯熟刚猛;荀渭则胜在身形灵活,招式诡异狠辣,往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动攻击,虽处下风,却一时并未落败。 校场上其他操练的士卒渐渐被吸引,围拢过来观看,不时发出惊呼和喝彩。 “好小子!这招妙啊!” “秦岳,别阴沟里翻船啊!” 激斗中,荀渭全神贯注,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感竟不由自主地随之流转,怀中的碎片再次传来熟悉的冰冷悸动。他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秦岳看似迅猛的攻势,在他眼中似乎变慢了一丝,破绽也更为清晰。 在一次交错而过的瞬间,荀渭捕捉到秦岳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个微小空隙,短刀如同闪电般直刺其胸腹空档! 秦岳大惊失色,回刀已然不及! 眼看就要中招,荀渭却手腕猛地一翻,变刺为拍,用刀身平面在秦岳腹部轻轻一按,随即借力后跃,收刀而立。 “秦兄,承让。” 秦岳愣在原地,额头渗出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荀渭,脸色变幻不定,最终猛地收刀,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荀渭的肩膀(拍得荀渭一个趔趄):“好小子!真有你的!够阴险!够厉害!我秦岳服了!” 周围士卒也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军营之中,实力为尊。荀渭用这一刀,赢得了他们的初步认可。 经此一事,营中士卒对荀渭的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就连那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十七,腰杆似乎也挺直了些。 然而,荀渭却注意到,远处高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雷校尉,正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的目光深沉,落在荀渭身上,带着一种更加复杂的审视,仿佛要通过他的皮囊,看穿他隐藏的所有秘密。 荀渭心中微微一凛,知道自己表现得或许过于惹眼了。 但他别无选择。在这乱世,唯有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才能活下去,才能获得庇护,才能…拥有复仇的资本。 他迎着雷校尉的目光,坦然拱手行礼。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上高台,将一份文书呈给雷校尉。 雷校尉接过文书,迅速浏览,脸色骤然变得凝重无比,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荀渭,声音冰寒彻骨,响彻整个校场: “荀渭!” “你究竟是谁?!” “北都郢城,相府千金苏晚晴…与你何干?为何朝廷海捕文书称你——‘弑主潜逃,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