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夏宕的白发被狂风吹得竖起,像面苍老的旗帜。众人跟着他冲进储物间,却见地板上的石板已裂开蛛网状的缝隙,缝隙中渗出幽蓝的光,正是三个月前他们偶然发现的星尘碎片在发光。花熊突然想起昨夜梦见的纺锤,那些发光的丝线竟与碎片的光芒轨迹一致,而此刻,星灼带来的巡察队员们正围成一圈,用手掌按在地面,念诵着古怪的音节。
外祖母,您看!岛花的惊呼让所有人抬头,只见屋顶的冰棱正在融化,水珠坠落的轨迹竟逆着重力向上飘,聚成晶莹的球体。女娃的心脏狂跳,她想起在雪岛第一年,曾用冰透镜聚焦阳光生火,此刻的球体竟与那透镜有相似的光学效果,而球体中心,隐约可见星尘碎片的倒影在拉长变形。
星灼突然剧烈颤抖,喷出的血珠悬在空中变成冰晶:它们......来了。他指向窗外,众人惊见不知何时,整片雪原都被笼罩在青灰色的光晕中,远处的冰峰正在扭曲,像融化的蜡像。雪岛熊突然发出哀鸣,踉跄着跪下——它的皮毛下浮现出黑色脉络,正是方才黯蚀兽触须的模样。
大憨!雪花的呼喊撕裂风雪,这位在雪岛长大的女子此刻已抽出骨刀,却被女娃按住手腕。老人的目光落在星灼胸前的胎记上,突然想起《天枢诗典》里的句子:当星芒与熊爪相触,时空的纺锤将停止转动。她猛地扯下珍珠项链,按在星灼的胎记上,项链瞬间碎成齑粉,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星图——那是夏宕当年在沉船里找到的古物。
奇迹发生了。星灼的胎记发出强光,与星尘碎片的光芒共鸣,青灰色光晕如退潮般迅速消退。雪岛熊身上的黑色脉络也渐渐褪去,它抬头望向天空,喉间竟发出类似鲸鸣的低频震动。花熊突然领悟,吟道:熊吼震碎三重冰,星芒织就七重锦——随着诗句,空中的水珠突然凝结成冰晶蝴蝶,翩翩飞向裂隙处。
一切归于平静时,星灼已瘫坐在地,巡察队员们的银灰色短发都变成了雪白。他望着女娃手中残留的星图碎屑,苦笑道:原来真正的时空锚,一直在您身上。夏宕扶起妻子,发现她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缕,忽然想起年轻时在灯塔值夜,妻子给他念的那首《雪国挽歌》,此刻在风雪中,竟有了新的注解。
雪地上,黯蚀兽的残骸已彻底消失,只留下几枚发光的鳞片。岛花捡起来时,鳞片突然化作光点钻进她的软鞭,小姑娘打了个寒噤,却看见鞭梢泛起星芒般的微光。花熊则拾起诗集,发现被血珠溅到的页面上,诗句竟浮现出立体的星轨,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宇宙图景。
我们得走了。星灼挣扎着起身,斗篷下的星图阵列已黯淡许多,裂隙虽然暂时稳定,但三个月后满月时......他没有说完,只是将一枚刻着星芒的银戒放在女娃掌心,这是天枢的坐标。当您需要我们时,用诗力呼唤它。
飞船升空时,尾部喷射的光芒在雪地上画出巨大的星图,像谁用火焰在冰面写了首绝句。女娃望着渐渐消失的蓝光,忽然感到颈间一空——那串藏着星图的珍珠项链,此刻已化作星尘,永远融入了雪岛的风雪。夏宕揽住她的肩膀,两人看着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发光的冰晶蝴蝶,远处的冰峰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场极光编织的幻梦。
然而,在地下深处,星尘碎片的光芒突然暴涨,照亮了石壁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古老刻痕——那是幅星图,中心是雪岛的位置,周围环绕着七颗明亮的星辰,每颗星辰旁都刻着不同的符号,其中一颗,正是星灼胸前的星形胎记。而在刻痕最深处,隐约可见天枢七使四个字,随着星尘的光芒流转,竟像活过来般微微蠕动。
雪岛的夜来得格外早,当第一颗星星爬上冰峰时,女娃在火炉边缝补斗篷,忽然听见花熊在隔壁念诗。少年的声音清澈如融雪:客从寒空来,遗我星斗篇。莫言冰雪冷,肝胆照云边。她笑了笑,指尖穿过窗缝,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那雪花竟有七片棱角,在火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像谁留在人间的星芒碎片。
窗外,雪岛熊正带着岛花在练习掌法,小姑娘的软鞭甩出清脆的响声,惊起一群雪鸟。夏宕坐在门槛上擦拭猎枪,忽然指着天空让女娃看——极北之地,极光又开始流淌,这次的颜色格外绚烂,像有人把整座星空揉碎了,撒在天幕上。
女娃忽然打了个寒颤,她想起星灼临走时的眼神,那里面有释然,也有忧虑。她摸了摸掌心的银戒,戒面冰凉,却刻着温暖的纹路。远处,花熊的诗声还在继续,这次是新作:寒空来客去如烟,留下星芒照夜船。莫向深潭问今古,一痕月在水中央。
雪粒扑打窗纸的声音里,女娃恍惚看见,在极远的星空,七艘飞船正排成勺子的形状,划破黑暗。而在雪岛深处,星尘碎片与她体内残留的星图碎屑产生了微妙的共鸣,像两根琴弦,在时空的长河中,轻轻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