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恐怕…时日无多…不能再陪伴殿下了…)——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他心底那片绝望而认命的悲鸣。
巨大的心痛和恐慌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想起北疆的风雪,想起他背着她走过的每一步,想起他挡在她身前的冷箭,想起他默默陪伴的日夜,想起他额间的红痕,想起他小心翼翼收起点心时那句“很喜欢”……过往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最终却定格在太医那句问我尽得话与上。
怎么会这样?她还没有来得及让他真正放下心防,还没有让他过上一日轻松安生的日子,还没有……听到他说心悦自己……。
“本宫……知道了。”良久,宜阳才极其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沉重,“有劳太医。还请太医开些能缓解他此刻痛苦的方子。”
“老夫遵命。”老太医躬身应下,走到一旁去写药方,开出的也无非是一些温和止痛、勉强固本的药材,药性都不敢下得太重,怕他那虚不受补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宫人跟着太医去取药煎药。宜阳缓缓走到榻边,蹲下身,看着沈玠即使在昏沉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唇瓣,心中那片荒芜的疼痛愈发尖锐。
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用指尖拂开他被冷汗浸湿、黏在额角的碎发。他的皮肤冰冷得吓人。
(全靠意志支撑……需静养,切忌劳心劳力……)
太医的话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在这深宫之中,处处规矩,事事劳心,他如何能静养?他那般性子,又如何能做到不劳心劳力?留在这里,不过是眼睁睁看着他被一点点耗尽最后的光亮。
一个念头,在此刻无比清晰地、坚定地从她心中升起。
她必须带他走。
离开这座禁锢了他、也即将吞噬他的华丽牢笼。
她要带他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只有阳光、微风和宁静,没有跪拜,没有规矩,没有需要时刻警惕的目光。或许……或许远离这一切,他还能有一线生机?至少,在他最后的日子里,能过得稍微轻松一些,安宁一些。
宜阳缓缓站起身,目光从未如此刻般坚定。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的人,替他掖好被角,转身,步履沉稳地向外走去。
“春桃,”她低声吩咐守在一旁的心腹宫女,“看好他,药醒了立刻温了喂他服下。有任何情况,立刻派人来回禀。”
“是,殿下。”春桃敛衽行礼,眼中满是担忧,“殿下,您……”
“本宫去去就回。”宜阳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宫装,挺直脊背,步出了永宁殿。
她对心腹宫女春桃吩咐道:“好生照看着,药煎好了立刻送来喂他服下。本宫去面见皇兄。”
春桃敛衽应下,眼中亦带着担忧。
宜阳走出永宁殿,冬日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无法冷却她心中那份破釜沉舟的决心。她抬头望向那重重宫阙深处,新帝萧景钰通常处理政务的乾元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