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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激流勇进(2 / 2)

徐世杰不再纠缠于此,话锋一转:“宫里的消息,你都知道了?”

“是,奴婢听说了。掌印厚爱,奴婢……惶恐。”沈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惶恐?”徐世杰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沈玠面前,目光锐利地逼视着他,“咱家看你是心里在骂咱家把你往火坑里推吧?”

沈玠立刻跪下:“奴婢不敢!掌印恩同再造,奴婢唯有肝脑涂地,以报万一!”

“起来。”徐世杰语气淡漠,“咱家不喜欢听这些虚的。”

沈玠依言起身,垂手站立。

徐世杰背着手,在书房里踱了两步,缓缓道:“沈玠,你是个聪明人,咱家也不跟你绕弯子。咱家老了,累了,不想再掺和那些没完没了的争斗算计。这个位置,迟早要交出去。交给别人,咱家不放心。太子殿下那边,也需要一个绝对可靠、且能镇得住场面的人。”

他停下脚步,看着沈玠:“你是咱家一手提拔起来的,你的能力,咱家清楚。你的狠劲,甚至胜过咱家当年。这几个月,你做得很好,比王振那时‘干净’,也更有效率。陛下和太子殿下,都是满意的。”

“但是,”他语气陡然转厉,“司礼监掌印,不是东厂督主。你要面对的,不只是诏狱里的犯人和番子档头,还有内廷二十四衙门那些成了精的老油条,还有外朝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算计的文官!资历浅,年纪轻,是你的短板,但也不是不能克服。”

他走到沈玠面前,几乎与他面对面,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重若千钧:“位置,咱家给你了。能不能坐稳,看你自己的造化。记住,陛下和太子,才是你的根本。揣摩圣意,体会东宫之心,是你首要之务。其他的,无论是谁,敢挡你的路,”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东厂的规矩,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沈玠心中一寒。徐世杰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坐上那个位置,就要更彻底地成为皇帝和太子的刀,扫清一切障碍,包括……那些可能不服他的“自己人”。

“奴婢……谨遵掌印教诲。”沈玠低下头,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

“嗯。”徐世杰似乎满意了他的态度,语气缓和了些,“陛下尚未最终准允,还在犹豫。毕竟,你这升迁,太快了些。总会有人跳出来反对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玠:“接下来,就看你自己,还有……太子殿下,肯为你出多少力了。”

说完,徐世杰拍了拍沈玠的肩膀,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送走徐世杰,沈玠独自站在空旷的书房里,窗外月色清冷,映照着他苍白而毫无表情的脸。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胸腔里那股熟悉的痒意又开始翻腾,他强行压下,走到书案前,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公文,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疲惫与厌弃。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他没有退路。

正如徐世杰所言,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之上关于司礼监掌印人选的争论骤然激烈起来。

以几位内阁辅臣和都察院御史为首的文官集团,纷纷上书反对。言辞激烈者,直指沈玠“年少资浅,刑余之人,操弄权术,酷烈寡恩,恐非宰相之器,不足以当内廷之首”,更有人翻出他执掌东厂后的一些“铁案”,虽承认其效率,却也抨击其手段残忍,有伤天和。

甚至司礼监内部,一位姓钱的秉笔太监也暗中活动,串联了不少内官,表达了对沈玠上位的不满和忧虑。

流言蜚语更是甚嚣尘上。有人说沈玠是徐世杰圈养的恶犬,如今要放出来咬人了;有人说他以色事人,攀附太子才得此高位;更有人断言他若掌印,必是第二个刘瑾、魏忠贤之流,祸乱朝纲。

这些话语,如同毒刺,一根根扎进沈玠敏感而自卑的心里。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心腹番役的汇报,指尖却早已掐入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他依旧每日处理公务,巡查厂卫,入宫“请安”,仿佛外界的一切风雨都与他无关。只是他的咳疾,在这些压力下,愈发沉重。咯血的次数越来越多,那方珍珠兰丝帕,几乎要被血色彻底浸透。

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从这具残破的身体里流逝,但他不能停。他必须撑下去。

决定性的时刻,发生在一个寻常的午后。

皇帝难得地召见了太子萧景钰和几位内阁大臣于西苑精舍,似乎有意要议定掌印人选。

沈玠在东厂值房得到了消息,他停下笔,静静坐了片刻,然后继续批阅公文,仿佛此事与他毫不相干。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西苑精舍内,争论依旧。文官们坚持认为应择一老成持重、德高望重的内官接任,甚至有人提议由几位秉笔太监共同协理。

皇帝闭目养神,不置可否。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旁听的太子萧景钰,突然起身,面向皇帝,躬身一礼,声音清朗而坚定:

“父皇,儿臣以为,沈玠虽年轻,然其能力出众,忠心可鉴,于东厂任上,整肃纲纪,剔除弊政,效率斐然,朝野有目共睹。徐公公举贤不避亲,亦是出于公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内廷安稳,关乎父皇清修与朝局稳定,正需此等果决干练之人执掌。资历深浅,并非衡量贤能的唯一标准。儿臣愿以储君之名,保举沈玠接任司礼监掌印一职。若其有负圣恩,儿臣愿一同承担罪责!”

太子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谁也没想到,太子会如此明确、如此坚决地力保沈玠,甚至不惜以储君身份作保!

这意味着,太子已将沈玠视为绝对的心腹,并将内廷未来的权柄,彻底押注在了这个年轻的、备受争议的东厂督主身上。

皇帝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器重的儿子,目光深邃。他自然明白太子的心思。一个强势且听命于自己的内廷掌印,对太子未来顺利接班至关重要。

殿内一片寂静。方才还慷慨陈词的文官们,此刻都噤若寒蝉。太子的态度如此鲜明,谁还敢再强硬反对?

良久,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淡淡道:“太子既然有此信心,朕便准了徐世杰所请。着沈玠,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

旨意传出,朝野震动。

所有质疑、反对的声音,在太子力保和皇帝钦点之下,暂时被强行压了下去。

沈玠接到正式旨意时,正在核查一份关于边境军饷的密报。他平静地跪下接旨,谢恩,脸上依旧看不出丝毫喜怒。

只有在他起身,转身走向那象征内廷最高权柄的司礼监值房时,背影在空旷的宫殿映衬下,显得愈发瘦削单薄,仿佛不堪那即将加身的、沉重无比的紫蟒袍服与无上权柄。

新的风暴,已然酝酿。而他的路,注定更加孤寂,更加血腥,也更加短暂。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只是皇帝的奴婢,太子的刀。

更是司礼监掌印,内相——沈玠。

一个二十五岁,权倾天下,却也病入膏肓,在自卑与自毁中走向毁灭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