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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权利的甜头(2 / 2)

她敏锐地感觉到,殿中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了。具体说不上来,但以往那些若有若无的紧张感和压抑感似乎减轻了,宫人们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然而,另一种更难以言喻的感觉萦绕着她——关于沈玠。

她发现,沈玠似乎变得更加沉默,更加……难以触碰。他依旧恪守本分,甚至比以往更加恭敬。每次见到她,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立刻停下手中的事,垂首,跪地,行最标准的大礼,用那副毫无起伏的、干涩的嗓音说:“奴婢叩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金安。”

一次,两次,次次如此。那恭敬刻板到了极致的态度,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将她隔绝在外。她试图像以前那样,在他行礼后叫他起来,问问他“伤好了吗”、“最近还好吗”,他却总是垂着眼眸,用最简短的“谢殿下关心,奴婢无恙”、“劳殿下挂心,奴婢很好”来回答,然后便沉默地退到最远的角落,仿佛多待一刻都是僭越。

更让她在意的是,她发现沈玠离开永宁殿的次数变得频繁起来。有时是孙公公来找,有时是他自己默默离开,一去便是小半个时辰甚至更久。问他去做什么,他只答“孙公公有差遣”或“内官监有些杂务”,便再无多话。

他身上的气息也变了。以前的他,虽然沉默隐忍,但眼底深处总还有一丝属于少年的鲜活气,如今那点鲜活气仿佛被彻底抽干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冷寂。偶尔在不经意间抬眼时,那目光冷得像冰,锐利得像刀,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和陌生。可他随即又会立刻垂下眼帘,恢复那副恭顺麻木的样子,快得让她几乎以为那是错觉。

种种异样,在她心中积攒成了一个模糊的疑团。她想起母后和嬷嬷那些语焉不详的告诫,想起宫中一些关于王振权势熏天、手段狠辣的模糊传闻,再结合永宁殿突如其来的“平静”和沈玠巨大的变化,一个让她不安的念头隐隐浮现,却又难以抓住实质。

这日午后,春光明媚,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殿内。宜阳正坐在窗下看书,眼角余光瞥见沈玠做完殿内的洒扫,正悄无声息地打算退出去。他看起来似乎比前段时间又清减了些,脸色在阳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沈玠。”她放下书,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

沈玠身形一顿,立刻转身,垂首,便要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了。”宜阳抢先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困扰。

沈玠的动作停住,依旧保持着躬身垂首的姿势:“殿下有何吩咐?”

宜阳看着他这副疏离到极点的模样,心中那点不安和疑惑更甚。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话题,轻声问道:“本宫瞧着……近来似乎无人再寻你的麻烦?殿内的人……他们……待你可还……妥当?”

她问得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反应。

沈玠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殿内温暖明亮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却只觉得冰冷刺骨。公主的话语,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他心脏最痛楚、最肮脏的角落。

(无人寻麻烦?自然无人敢了……因为奴婢已成了他们惧怕的……同类……甚至……更恶……)

他喉头滚动,压下翻涌的苦涩与自我唾弃。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是那副毫无波澜的死寂,带着刻意维持的恭顺与卑微:

“劳殿下挂心。托殿下洪福,一切安好。”

他将所有的改变,都归功于那虚无缥缈的“殿下洪福”,仿佛他自己,依旧只是那个卑微的、需要主子福泽庇佑的小太监,与那些暗地里的肮脏交易、与那微末却染血的“权柄”毫无干系。

宜阳听着他滴水不漏的回答,看着他低垂的、看不见神情的头颅,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了。眼前的沈玠,像是一团被浓雾包裹的谜,看似恭顺地站在她面前,实则离她无比遥远。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发现无从问起。

最终,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好,照顾好自己……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沈玠依言,躬身,一步步倒退着,直至门口,才转身消失在明亮的春光里。

宜阳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殿内暖意融融,她却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那句“托殿下洪福”,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不仅印在了沈玠的心上,也在公主稚嫩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充满不安的石子,涟漪层层荡开,却寻不到源头。

而沈玠,在踏出殿门、重新融入阴影的那一刻,眼底那伪装的恭顺瞬间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荒凉。他知道,公主已经开始察觉了。这脆弱的平静,这用罪恶换来的“安宁”,或许终有一天,会被彻底打破。

而他,只能在黑暗的路上,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