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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长街之辱(2 / 2)

“嘘……小点声,听说是从永宁殿那边拖过来的……”一个似乎知道点内情的低阶侍卫压低声音。

“永宁殿?哪个永宁殿?”旁边人立刻追问。

“还能哪个永宁殿?就西边那个,住着那位……前几日刚调过去的那个……姓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隐秘的优越感。

“哦——!是他啊!”提问者恍然大悟,语气立刻变得轻蔑,“不是说以前就冲撞过贵人,才被罚没的吗?这又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弄出这么大阵仗?”

“哼,还能有什么事?下贱坯子能做出什么上台面的事?”知情者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更浓的、毫不掩饰的恶意,“听说啊……是夜里管不住下身,溺脏了屋子,骚臭不堪!被同屋的给揭发出来了!”

“嚯!真的假的?这么恶心?”听者发出夸张的惊呼,引来更多注意的目光。

“啧啧啧,果然是个没根的东西,连这点腌臜事都管不住!真是脏透了!看着人模狗样的,内里竟烂到这地步!”鄙夷的语气,仿佛在谈论阴沟里的蛆虫。

“呸!活该!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道,竟能攀上永宁殿的高枝,这下现原形了吧?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嫉妒混合着恶毒,话语像淬了毒的匕首。

“就是!这种腌臜货色也配近公主的身?没得污了贵人的地方!早该打发去慎刑司或者直接乱棍打死干净!”义正辞严的批判,带着一种虚伪的正义感。

“看他那死狗样子……真碍眼……挡着路了……”冷漠的抱怨。

每一句低语,每一个词汇,都像一把冰冷而迟钝的锉刀,反复地、缓慢地刮擦着、研磨着沈玠仅存的、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他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将脖颈都折断,将被褥更深地埋下去,妄图将自己缩成一个看不见的点,彻底消失在这冰冷坚硬的石板地里。身体的疼痛早已被这巨大到灭顶的、无孔不入的羞耻感彻底淹没、覆盖。初冬清晨的寒意顺着磨破的膝盖侵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这颤抖又牵扯着背后的伤口,形成一种永无止境的痛苦循环。

“看不见我……求求你们……都走开……不要看……不要说了……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内心疯狂地、无声地呐喊、哀求、辩解,但回应他的只有更多好奇的、鄙夷的目光和更加肆无忌惮的议论。他甚至能听到有几个小太监打起赌来,赌他还能跪多久才会彻底晕死过去。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浸过冰水的无形锉刀,在长街空旷的路口肆意穿梭呼啸,卷起地上冰冷的尘土和几片枯槁的落叶,发出呜呜咽咽、如泣如诉的嘶鸣,更添了几分阴森与绝望。沈玠便跪在这片冰冷的绝望正中心,头顶那床吸饱了屈辱、散发着难以言喻气味的脏污被褥,沉重得仿佛不是织物,而是一口活着的、不断收紧的棺材,将他与外界的光明和声音扭曲地隔绝,却又将他所有的羞耻、所有的狼狈无限放大,紧紧锁死在这方寸之地,供人围观品评。

时间早已失去了刻度。或许已跪了一个多时辰,或许才短短半柱香,但对沈玠而言,每一息都被痛苦和羞辱拉扯得无比漫长,仿佛在无间炼狱里承受着永无止境的煎熬。膝盖从最初撞击石板时的剧痛,早已转变为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麻木的冰冷和钝痛,仿佛那支撑身体的已经不是属于他的骨肉,而是两块深深嵌入坚硬地面的、失去知觉的朽木。背上纵横交错、皮开肉绽的鞭伤,起初在冷冽空气的刺激下火辣辣地灼痛,随后血液混着破碎的衣衫慢慢凝结,形成一层僵硬、肮脏、紧巴巴的痂。然而,他无法抑制的、剧烈的寒颤,每一次颤抖都会无情地牵扯到这些脆弱的伤处,带来一阵阵新鲜的、锐利如刀割般的撕裂痛楚,残酷地提醒着他正在承受的酷刑远未结束。

寒冷,无孔不入的湿冷寒气,正一点点、贪婪地吸走他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热量。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清晰的“格格”声,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般地、失控地颤抖,苍白的皮肤上泛起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饥饿和干渴像两条最恶毒的蛀虫,不知疲倦地啃噬着他空瘪扭曲的胃袋和焦灼如同火燎的喉咙。然而,所有这些生理上具象的折磨,叠加在一起,也远远比不上那灭顶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彻底腐蚀瓦解的羞耻感。

这蒙头的被褥剥夺了视觉,却让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锐,甚至扭曲地放大。他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一个经过路人的脚步声——或迟疑驻足,或匆匆避开,或故意加重仿佛践踏;能听到那些压抑不住的、刻意压低的却又确保他能听见的窃窃私语、毫不掩饰的嗤笑、甚至那故意吸溜鼻子然后“呸”一声吐口水的声音。每一句“没根的东西”、“脏货”、“骚臭”、“活该丢人现眼”都像烧红的钢针,精准地穿透厚厚的褥子,狠狠刺入他耳膜,再深深扎进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尖。而那紧贴口鼻的、属于他自己失控后留下的污物气味,无时无刻不在残忍地、反复地提醒他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将他最后一点微末的、仅存于内心的尊严也彻底践踏成泥,碾落尘埃。

(沈玠内心:……看不见我……都走开……为什么还不结束……时辰到了吗……让我死了吧……就这样死了也好……殿下……对不起……奴婢太没用了……又给您……抹黑了……奴婢罪该万死……)

他的意识在痛苦的黑色潮汐中无力地浮沉,时而清晰得残忍,被迫捕捉接收每一个恶意的细节;时而又模糊涣散开去,坠入一片嗡嗡作响的、黑暗的虚无。他全靠一点残存的、扭曲的意念强撑着没有倒下——不能倒下,倒下会招致监刑太监更严厉的斥责和加罚,会……让永宁殿的名声更加受损,会让那个名字因为他而蒙受更多的非议。这个念头是无边黑暗中唯一一丝微弱的光,尽管这光本身也浸满了无尽的苦涩和自厌。

时间在这极致的煎熬中流逝得异常缓慢,仿佛凝固的琥珀,而他是其中被定格、被观赏的绝望昆虫。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膝盖从最初的剧痛逐渐变得麻木,沉重得像两块失去了知觉的石头,仿佛已经不再长在自己身上。背上的伤口在寒冷干燥的空气中慢慢凝结成暗红色的痂,却又因为他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而不断被重新撕裂,带来一阵阵尖锐而新鲜的刺痛。寒冷、疼痛、饥饿、干渴,以及那无孔不入、几乎要将他灵魂都腐蚀干净的耻辱,交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的、粘稠的网,将他从肉体到精神都牢牢困在这绝望的深渊之底,动弹不得。

围观的人群换了一拨又一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从未停止,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甚至有一些顽劣的、心智扭曲的小太监,故意从他身边跑过,朝他吐口水,或者用捡来的小石子丢他,然后爆发出得逞的、刺耳的哄笑声,跑开时还互相炫耀着“战绩”。每一次轻微的撞击,都让沈玠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如同惊弓之鸟。

沈玠的意识在这无休无止的痛苦和羞辱的反复碾压下,逐渐涣散、剥离。眼前的黑暗开始旋转,混合着奇异的光斑。耳鸣声越来越大,如同夏日午后的蝉鸣,尖锐持久,几乎要盖过周围所有的嘈杂。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全凭最后一点残存的、扭曲的意志力支撑着没有倒下——他害怕倒下会招来监刑太监更严厉的斥责和惩罚,害怕会因此……给那个他默默仰望的名字带来更多的非议和麻烦。这是他最后一点可怜的、也是唯一支撑着他的念头。

“殿下……对不起……奴婢……又给您丢脸了……奴婢……罪该万死……”

绝望的泪水混合着血污,浸湿了蒙头的破褥子,那湿意冰冷地贴着他的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永恒。他的思维已经彻底停滞、冻结,只剩下最本能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和维持跪姿的僵硬。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死去,一点点融化在这无边的黑暗和耻辱里,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片永恒的、冰冷的黑暗,感觉最后一丝生命力都要在这无尽的羞辱中流逝殆尽,连那点支撑他不倒下的微弱意念也快要熄灭的时候——

一声清脆而愤怒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少女呵斥,如同划破厚重阴霾的利剑,又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骤然穿透层层叠叠的窃窃私语和嗡嗡作响的耳鸣,清晰地、猛烈地刺入他几乎已经死去的意识:

“放肆!你们在做什么?!都给本宫散开!”

那声音……清亮,却蕴含着滔天的怒意。带着一种他无比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尊贵腔调,以及一丝他几乎不敢辨认的、因为过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的……音色。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止的符。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目光,都凝固了。

鞭刑的回忆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眼前无边的黑暗和那一声将他从深渊边缘猛然拽回的呵斥。沈玠僵跪在原地,连颤抖都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