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眼中闪过一丝惊惧,过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全听郭公安排。”
郭图松了一口气,思索片刻,又道:“你真的想就这么放弃了,不再搏一搏?”
“搏什么搏?尽起大军,杀了显雍,然后逼宫?”袁谭摇摇头。“算了,我不是霸主,做不出那样的事。况且冀州人、凉州人虎视眈眈,就等着我们兄弟相残,我岂能让他们如愿。显雍忠厚,能得人心,大陈交给他,君父放心,我也放心。”
郭图一声叹息,伸手拍拍袁谭的肩膀,起身告辞。
离开了吴王府,郭图坐在马车里,隔着车窗,看着天空的明月,心情忽然平静下来,不由得笑了一笑。
“去宫里。”
——
袁绍披着衣服,箕坐在阶上,双手轻轻拍打着膝盖。
汉白玉的石阶微凉,正好平复他内心的燥热,就连平日令人讨厌的虫鸣都悦耳起来。
虽然不知道郭图深夜入宫是为了什么,但他却一点也不担心。从身边卫士的神态可以看出,寿春的形势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而且是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变化。
他从卫士的眼中重新看到了敬畏和不安。
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郭图穿过空荡荡的庭院,来到袁绍的面前。他低着头,没有看到坐在台阶上的袁绍,上了一半台阶,看到袁绍没有穿鞋的脚,才意识到不对,猛地抬头,与袁绍四目相对,相隔不过丈余,触手可及。
“公则,你今天有些心神不宁啊。”袁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可不像你。”
郭图惊出一身冷汗,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他咽了口唾沫,强笑道:“陛下……怎么坐在这儿?秋凉露重,万一受了露水,可不好。”
袁绍没理他这些,拍拍身边的台阶。“公则,难得好月色,一起坐下来赏月吧。”他叹息着,幽幽说道:“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是在汝阳吧?”
郭图想了一会儿,苦笑着摇摇头。“时间太久,臣已经记不清了。”他拍拍脑袋。“年岁渐长,臣心力衰退,记不住事,经常丢三忘四。臣几次想,或许应该致仕了。”
袁绍嘴角轻挑,再次拍拍台阶。郭图这次没有拒绝,转身坐在台阶上,只是比袁绍低了一级,相隔半尺,两人离得很近,却不挨着。
袁绍看着郭图的侧脸,轻声说道:“显雍来了吗?”
“来了。”郭图觉得嘴有点干,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他在淮水以北驻营,淳于仲简和他在一起。”
“仲简啊。”袁绍无声地笑了,意味深长。
“臣昨天去见过显雍了。”
“哦?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支持显思继位。嫡长子,名正言顺。”
袁绍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郭图的侧脸,阴冷的眼神不时掠过郭图的脖子。
郭图背对着袁绍,看不到袁绍的脸,却能感觉到袁绍的心情,一阵阵寒意从后背涌出,化作冷汗,浸温了丝衣,沾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可是,他却必须保持平静,要为袁谭,为荀谌,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但是,他现在更关心陛下的安危,他想进宫见驾。”
袁绍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他为何不来?”
郭图缓缓侧身,侧对着袁绍。“臣连夜进宫,就是想问问陛下有何打算,准备给显雍一个什么样的朝堂,又准备在史书中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名声。陛下定了章程,臣才好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