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站起身来,缓缓抚平被张飞扯乱的衣襟,俯视着刘备。“想杀,就痛痛快快的杀。想忍,就心平气和的忍,就像当初在许县种芜菁,不要被人看出破绽。杀又不敢杀,忍又不愿忍,除了再一次出奔,你还能得到什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刘玄德,你不如曹公之处,除了用兵能力,就在于此。”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一声轻笑。“一群莽夫,也想成就大业,思之令人发笑。”
他举步下台,经过关羽面前时,停住脚步,又折了回来,对关羽说道:“你如果死了,不用担心杜夫人和孩子,燕王会收留他们。燕王做了那么事,从不后悔,唯一觉得后悔的可能就是这一件了。”
关羽勃然大怒,按刀喝道:“郭嘉,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郭嘉笑了。“你试试。”
关羽拔刀出鞘,这一次,没等糜竺反应过来,刘备抢先出了手,双剑齐出,架开了关羽的刀。
“云长,不可!”
张飞也吓了一跳,拦腰将关羽抱住,拖到一旁。
郭嘉站在刘备身后,嘴角笑意更浓,眼中充满嘲讽之色。
关羽气极,挣脱张飞,转身就走。刘备吁了一口气,收剑归鞘,转身斜睨着郭嘉。“奉孝,我怎么觉得你这次来居心不良,就是想死在辽东?”
郭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游物外,恍若未闻。
刘备伸手相邀。“奉孝,适才相劝尔,切莫当真。请上座,我们接着聊。燕王缺粮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也想帮他。只是眼前的形势有些麻烦,容我细细道来。”
郭嘉回过神来,跟着刘备重新上堂落座。
糜竺惊魂未定,也跟着落座,接过了刘备的话题。“郭君,你可能不太清楚,虽说中原有粮,但吴王要攻濡须口,各家都不愿意售粮了,就算愿意,价格既高,数量也少,供应辽东都有些困难,更别说支援燕王。此外,太尉府最近放出话来,要将水师的船全部收回去,没有太尉府的命令,片帆不得出港。我们也是没办法,只好请燕王……”
郭嘉抬起手,直接打断了糜竺。“太尉府要收回水师的船,不是不想运粮,是因为你们将粮食大部分都运去了乐浪吧?”
糜竺有点尴尬,看了一眼刘备,又道:“征讨乐浪、三韩,是朝廷答应的事,三公都知道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食,怎么打?”
“所以只能饿着朝廷和百官?”
“郭君何出此言?骠骑将军从来没有克扣朝廷和百官的粮食,都是足额供给的。”
郭嘉一声轻叹。“糜子仲,你是朝廷的大司农,理应受司徒节制,而不是骠骑将军。你现在坐在这里,就是在向朝廷表明态度,无论朝廷如何礼遇你,你还是骠骑将军的部下。你说,朝廷如何能放心的将水师的船队交给你?”
张飞争辩道:“水师本来就是玄德的水师,朝廷来之前,就是玄德指挥的。”
“你看,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朝廷夺水师了吗?没有。水师交给了糜子仲,实际上还是骠骑将军说了算,朝廷要想的只是体面。可是你们给朝廷体面了吗?糜子仲,他们不懂,你也不懂?别说朝廷,就算是商人与商人之间,也不能这么直接吧。”
郭嘉摇摇头,又看了一眼刘备。“你现在是朝廷的骠骑将军,不是游侠,不能动不动就拿刀威胁人。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大家都要守住分寸,才能共处。曹公当年比你势大,为何还要维持朝廷最基本的体面?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终究还是个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