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决定,先去雄鹿部落的牧场看看,再作决定。
为了嘉奖楼云,他赏了她一方丝绢手帕。
楼云爱不释手,再三拜谢。阿狸也眼馋得不行,眼神媚惑,就差开口求索了。
袁熙知道中原的丝织品在草原上很受欢迎,却没想到这么受欢迎。阿狸也就罢了,楼云毕竟是难楼的重孙女。中原每年都要给难楼送大量的丝绢布匹,难道她就从来没分过一块手帕?
他问了一下,还就真是这样。
楼云说,她虽然是难楼的重孙女,但她的生母是奴隶,所以她也是奴隶,根本不配得到汉朝的赏赐。倚仗着难楼的宠爱,她没被人抢来抢去,已经是幸运了。
袁熙莫名的起了恻隐之心。
他这一生,也和生母密不可分。尊贵的身份来自于母亲,不受父亲喜爱,也是因为母亲。
——
两天后,袁熙起程,随鹿离一起,沿着桑乾河谷,赶往雄鹿部落的牧场。
出发之前,他给郭嘉写了一封信,详细说明了当前的形势,并请郭嘉与韩珩、荀彧商量,看看如何处理难楼,是逐步蚕食,还是顺势解决。
缓急之间,他有些把握不准,需要郭嘉等人为他出谋划策。
信送出去了,回复却一直没有来。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行程一天天的变长,袁熙心中的不安也越发强烈起来。
看着河谷两侧已经枯黄的草地,看着两侧连绵不绝的山岭,以及头顶渐渐浓密的乌云,他的心情说不出的压抑,就连漂亮的楼云和阿狸都无法让他平静下来。
赵云第一个发现了袁熙的不安,借着行军的机会,与袁熙并肩而行。
赵云骑着难楼送的那匹白马,袁熙骑着赵云从鹿破风手中赢来的那匹黑马,一黑一白,对比强烈。
“君侯担心什么?”
“说不上来。”袁熙抬头看着天空。“我总感觉有危险在逼近。”
赵云扭头打量了袁熙片刻,勒住了缰绳,转身让一名龙骑去请鹿离。
“请鹿离干什么?”
“问问前面的地形。”赵云说道,又叫来十名龙骑,让他们两人一组,到附近去侦察形势,看看有没有潜在的危险。
与此同时,许褚也加强了戒备,将一百虎卫分布在袁熙身边,另一个虎卫则在前后百步左右布防,不给任何人突袭的机会。
见赵云、许褚这么紧张,袁熙很尴尬。
他担心的不是敌袭,而是自己的新政会不会激起难楼的反击。他们这么一搞,被雄鹿部落看见了,还以为他胆怯了呢。
赵云却不这么觉得,他坚持小心为上。
“君侯,在战场上,尤其是在草原上,直觉很重要。这里太广阔了,再多的斥候也无法保证不会有疏漏。如果感觉有危险,宁可白忙一场,也不能疏忽大意。”
他轻叹一声。“玄德也有这样的直觉,若非如此,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见赵云说得严重,袁熙更不好说破了。
一会儿功夫,鹿离带着一名亲卫骑兵赶来了,见龙骑、虎卫如临大敌,戒备森严,也有些紧张。他赶到袁熙面前,勒住坐骑,拱手施礼。
“君侯有何吩咐?”
袁熙还没说话,赵云便说道:“大帅,君侯觉得附近可能有危险,想请你说明一下附近的地形,万一有变,也好及时应对。”
鹿离很诧异,想了想,用马鞭一指西方。“会不会和前面的白登山有关?”
袁熙心里咯噔一下。“白登?是汉高祖被匈奴人围住的白登?”
“是,虽然匈奴人如今势衰,但鲜卑人强盛,白登山是他们的牧场,离弹汗山也不远。如果鲜卑人有意南下劫掠,很可能会出现在白登山附近。”
赵云说道:“大概有多远?”
“三百里左右。”
“请大帅安排一队游骑,我安排两名龙骑跟着,一起去打探一下。”
鹿离看了一眼袁熙,二话不说,点了点头。
赵云指了两名龙骑,让他们跟着鹿离一起去。
袁熙更加尴尬。“子龙,会不会是巧合?白登山离这儿三百里,就算是鲜卑人,也不会突然出现吧。”
赵云转头看着袁熙,忽然笑了笑。“君侯,我倒希望白登山真有鲜卑人。”
“为何?”
“因为这能证明君侯的直觉过人,是天生的名将。”
袁熙大窘,连连摇手。“我可不是什么名将……”
“如果君侯不是天生的名将,如何能在幽州感觉到官渡有变,星夜驰援?”
“嘶~~”袁熙顿时语塞,这件事确实解释不清,就算他告诉赵云那是一场梦也没什么区别。
梦,同样是上天示警的一种方式。
一时间,袁熙更加忐忑。
他既希望白登山没有鲜卑人,又希望白登山有鲜卑人。
鹿离下令停止前进,找了一个有利防守的高地扎营。他看起来比袁熙更紧张,除了安排营地之外,还带着人赶到前面的河谷去,通知雄鹿部落的部众,小心鲜卑人的突袭。
见鹿离等人如此紧张,袁熙更不好意思,甚至有点心虚。
因为自己的表达不清,搞得大家都紧张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袁熙决定给自己找件事做。他拿出代郡的舆图,请鹿离给他讲解地形,推测鲜卑人可能的进攻路线。
鹿离看着袁熙手中的舆图,差点笑出声来。“君侯,这就是你们用的舆图?”
“不对吗?”袁熙不解。
身为幽州牧,他手里拿的是最详细的舆图,甚至可以说是机密。他是为了表示对鹿离的信任,才让他一起看的。
鹿离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对,但是,我看过更好的舆图,虽然只是一部分。”
“在哪儿?”
“我想想。”鹿离托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从匈奴人那儿得来的战利品,不过上面标的全是汉字,有些地名还是前朝的地名。匈奴人说,那幅舆图在他们部落传承了两百多年,一直视若珍宝。后来因为代郡不再是他们的牧场了,那幅舆图用不了,才传了出来。”
袁熙皱皱眉,将信将疑。“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这幅舆图,还不如两百多年前的?”
“君侯不信?”
“不信,除非你能让我看到那幅舆图。”
“行,等我找找。如果能找到,一定献与君侯。”鹿离摸摸髡头。“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放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