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考成绩公布的午后，阳光把教学楼的玻璃照得发亮，却照不透公告栏前凝滞的空气。红色的成绩单贴在最显眼的位置，像一张战报，每一个名字和分数都牵动着新生的心。苏沐橙挤在人群最前排，指尖几乎要按在成绩单上，目光死死盯着顶端的两个名字，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江衍，总分 732，年级第一。数学 150（满分）、物理 100（满分）、英语 142、语文 130—— 作文 60 分，满分。
苏沐橙，总分 731，年级第二。数学 145、物理 95、英语 143、语文 128—— 作文 58 分，差 2 分满分。
又是 1 分之差。
这个数字像一根反复摩擦的沙砾，硌得她心口发疼。从军训标兵的争夺，到图书馆的抢座，再到数学大题的解法分歧，她和江衍的较量就没停过，可每次都是以她差一点收尾。而这次，这 1 分的差距，偏偏落在了她最看重的作文上，落在了那篇她写满真实青春的文字，和江衍那篇满是冷门数据的 “理科报告” 之间。
“江衍也太神了吧，作文居然能拿满分！”“苏沐橙只差 1 分，太可惜了，她的作文读着特别有感觉。”“我听说江衍的作文全是数据和论证，评委就吃这种严谨的风格？”“可作文不该有真情实感吗？光有数据也太冰冷了吧……”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有惊叹，有惋惜，也有和她一样的疑惑。这些话像燃料，点燃了苏沐橙心里憋了三天的火气。她猛地抬起头，穿过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眼就锁定了那个站在斜后方的身影 —— 江衍被几个理科班的男生围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点头回应祝贺，那份云淡风轻，在她眼里却格外刺眼，像在无声地炫耀。
“江衍！”
苏沐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瞬间压过了周围的议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她，惊讶、好奇、看热闹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把她和江衍紧紧裹在中央。
江衍闻声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落在苏沐橙身上，没有意外，没有惊讶，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有事？”
“你的作文凭什么拿满分？” 苏沐橙挤出人群，快步走到他面前，胸腔里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像一株不肯弯腰的向日葵，“你那篇作文，全是刻意查找的冷门数据，全是冰冷的逻辑框架，没有一句发自内心的感悟，没有一点青春该有的温度，这根本不是一篇好作文！”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比之前更响了。“我的天，苏沐橙居然当众叫板江衍！”“这是文理学霸的终极对决吧？”“我站苏沐橙，作文没有真情实感，写得再严谨也没用啊！”“可议论文本来就看重逻辑和论证，江衍的作文确实挑不出毛病……”
江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地发难。他往前一步，与苏沐橙平视，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让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些。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像在陈述一道物理定理：“作文评分有明确的量化标准，结构完整占 20%，论证充分占 30%，立意深刻占 20%，语言流畅占 15%，感情真挚占 15%。我的作文各项指标都符合要求，拿到满分理所当然。不像某些人，只会凭个人感觉评判，拿不到满分就质疑别人的成绩。”
“凭个人感觉？” 苏沐橙气得脸颊发红，攥紧的拳头指节都泛白了，粉色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我评判的是‘真心’！是能打动人心的力量！你那篇作文，就像一道精密的物理题，只有数据和公式，没有灵魂！就算技巧再完美，也只是应试的产物，是你刻意伪装出来的‘完美’！”
“应试的目的是选拔，不是煽情。” 江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戳向苏沐橙的痛处，“评委打分看的是硬指标，不是看谁的情绪更泛滥。你的作文虽然有所谓的‘真情实感’，但论证薄弱，逻辑不够闭环，多处论点缺乏实例支撑，这就是你拿不到满分的原因。与其在这里质疑我，不如回去反思自己的不足。”
“我反思？” 苏沐橙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不肯退让。她想起自己作文里写的，辩论队熬夜备赛时，队友们分享的半块面包；想起军训时，大家互相搀扶着站完最后一分钟的坚持；想起那些真实的、滚烫的瞬间，怎么就成了 “情绪泛滥”？“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真实的情感输给冰冷的技巧，不甘心有温度的文字输给刻意的伪装！你敢说你的作文里，有一句是你真正的心里话吗？你敢说你写的‘理性规划’，就是你对青春的全部理解吗？”
江衍的指尖顿了顿，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了一下，又很快松开。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让人抓不住。是被戳中了？还是单纯的不耐烦？苏沐橙看不明白，只觉得他的沉默，像是一种默认。
“怎么？说不出来了？” 苏沐橙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你不敢承认，是因为你知道，你的满分作文，其实并没有达到‘真情实感’的要求。你只是钻了评分标准的空子，用理科生的严谨，堆砌出了一篇看似完美的‘伪满分作文’。”
“我没有钻空子。” 江衍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被激怒的不耐烦，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我的论证基于事实和数据，我的观点经得起推敲，这就是最有力的‘真诚’。不像你，只会用‘情感’‘温度’这种模糊的词汇来绑架评分标准，这是文科生的通病 —— 情绪化、不理性，输不起就找借口。”
“我情绪化？” 苏沐橙彻底被激怒了，眼泪差点掉下来，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我只是在坚持作文该有的底线！如果一篇没有真情实感的作文都能拿满分，那我们写作文还有什么意义？不如直接去做数学题算了！”
“你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江衍的眼神冷了下来，不再想继续争执。他转身想走，却被苏沐橙伸手拦住。
“你别走！” 苏沐橙挡住他的去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像在追问一个必须得到的答案，“江衍，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 评分标准里，到底有没有‘真情实感’这一条？如果有，你的作文达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