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瑞珠也离去,景辞强忍伤痛撑着坐起来,她一手拿起指甲钳,另一只手伸到眼前。
“要是用血写……陆擎肯定能认出,也更醒目。”她正要用力,又忽然改变主意,“哎不行不行,要给小世子做手术肯定会沾血,他这个情况十成十有组织感染。我身上有伤感染几率太大。”
她越想越后怕,忍不住嘀咕起来:“要是人救回来了,万事好商量。要是救不回来……怀远侯是会放我出去看大夫,还是会让陆擎进来给我送药?”
这么一想,她又后悔起刚才自曝身份,万一鞑子没回来呢?
可事情都已经到这一步,再后悔也没用了。
只能期望陆擎赶紧找到这里,救她出苦海。
景辞长叹一口气,忍着痛转过身用指甲钳,在土墙上吃力地刻下几个歪扭的简体字:“我去侯府”。之后又将指甲钳塞进褥子底下。
等景辞吃过热汤饭又换了身干净衣服,用树枝和绷带固定好伤退后,管家和瑞珠便将她抬上马车,连夜下山。
她走后约半个时辰,陆擎率兵赶至,不顾知客僧以“佛门净地、不可持兵”为借口,明火执仗冲入寺中,几乎将禅院翻遍,才在那间厢房墙上找到刻字与指甲钳。
旁人看不懂这龙飞凤舞的字迹,陆擎却一眼认出,抚着墙上刻痕与沾满墙绘歪七扭八的指甲钳,他心里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
景辞活着,还能留下讯息,说明状况还行。
“把这面墙抹干净,不要留下痕迹。”陆擎收好指甲钳,冲亲卫挥手。
任何有关于景辞的东西都要尽可能回收,免得更多人知道她的存在。
这头亲卫刚将字迹抹去,大佛寺的主持慧明,在几个小沙弥的簇拥下急匆匆赶来。
“阿弥陀佛!陆将军!你深夜率兵强闯山门,持械惊扰佛门清净之地,眼中可还有王法天威?!莫非是仗着刘通刺史病重,府衙无人主事,便敢如此跋扈了吗?”
慧明半夜被叫起,听知客僧支支吾吾地说有兵闯入,还以为是鞑子打进来了,吓得魂飞魄散正打算收拾细软跑路,才知是陆擎来了,当下怒火上头。
陆擎急着去怀远侯府救景辞,根本懒得搭理,已转身欲走。慧明却误以为他心存顾忌,竟壮着胆子高声道:“陆将军!刘通刺史素来敬佛,若知你今日作为……”
陆擎脚步顿住,缓缓回身,嘴角一勾,“慧明大师不提,我倒是忘了。刘刺史如今自身难保,怕是没工夫理会你这佛门事了。”
刘通吃了太多半生不熟的菌子,半死不活的,根本都起不来床。
说来,这慧明本就和刘通沆瀣一气,变着法儿的搜刮民脂民膏。既然他硬送上来,那自己不接倒是说不过去了。
他踱步上前,目光扫过寺院恢弘的殿宇,语气忽然一变:“大师倒提醒我了。我陆家儿郎为国戍边,时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将士们饥寒交迫,又如何能保境安民?听闻宝寺素以救济天下为宏愿,香火鼎盛,积蓄颇丰。今日碰巧,陆某便替麾下数万将士,向大师化个缘,如何?”
化缘?化什么缘!他陆擎还要化缘?!
慧明看着院中那些手持利刃、个个精壮彪悍、甚至穿着他从未见过的厚实棉甲的军士,气得浑身发抖,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赤裸裸的讹诈!他尖声骂道:“陆擎!你、你这与强盗何异!佛祖会降罪于你的!”
“强盗求财,只为私欲。我化缘,为的是社稷安稳,苍生安宁。此乃功德,佛祖若有知,亦当欣慰。”
陆擎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直接对亲兵挥手,“请大师移步,去他禅房清点一下可用的布施。金银细软、古玩玉器,乃至大师珍藏的袈裟法物,皆可充作军资,我等不忌俗物,不拘品类,什么都要。”
亲卫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对死死按住的慧明拱了拱手:“您放心,咱们只取身外之物,绝不动佛祖金身和经书宝卷,这功德啊,还得是大师您的!”,
慧明一想到自己多年珍藏要尽数充军,登时跳着脚破口大骂起来,什么高僧风范都没了。
陆擎负手而立,对着慧明被拖走的背影,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扬声道:
“陆某代陆家军全体将士,谢大师慷慨布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