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知,此人当真十分的纯粹坦率,仿佛常年居于深山幽谷,从未经历过世间人情反复的打磨,仍保有一片赤子之心,与石师兄口中所言威名赫赫的“峰岳双剑”有些不符。
林愈对大师兄这般模样与反应倒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上前小声在段知峰耳边嘀咕了几句,这段知峰方才猛地一拍额头道:“你便是那个三境便领悟了剑意的路宁?那个让于太岳师兄赞不绝口的路宁?”
他震惊之下没有控制好真气,这一声喊洪亮如钟,顿时震得潭水都泛起了涟漪。
远处那些练剑的人天谷弟子本来都只专注于自家练剑,但纵然他们再如何沉浸剑道,也被大师兄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给惊动了,不由自主的停下手中之剑,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等他们再听到“路宁”二字,更是一个个目放奇光,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不约而同的催动剑光,“嗖嗖嗖嗖”飞来瀑布之下,口中七嘴八舌的嚷嚷道:“路宁,谁是路宁?”
“这人就是于师兄说的那个紫玄山路宁么?”
“看着好年轻,不过也没见修为有多高,此人是真路宁还是假路宁,大师兄你可能分辨的出?”
这些人乱乱哄哄,指手划脚,毫无拘束,显得十分不恭敬。
段知峰好歹是人天谷这一脉的大师兄,在外人面前总要维护师门体统,因此眉头一皱,轻喝一声道:“住口,如此喧哗吵闹,成何体统?让路道友见了,岂不笑话我人天谷弟子不懂礼数?都给我安静下来!”
他一身修为已经到了四境巅峰,距离金丹也只咫尺之遥,功力深厚,这一喝只震得山谷传音、回荡不绝,一时间连轰隆的瀑布声都压下去了几分。
这些人天谷的弟子们谁个不是大师兄的手下败将?最是敬服于他,故此眼见得段知峰给他们立规矩,立刻便一个个噤若寒蝉、偃旗息鼓,宛如雷雨天的鹌鹑一般,不敢再出头发声也。
路宁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憨直得全无机心,心中不由莞尔,同时也倍觉亲近,当下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贫道正是紫玄山路宁,见过段知峰师兄,见过人天谷一脉诸位师兄师弟,冒昧来访,打扰诸位师兄师弟清修,还望海涵。”
“至于于太岳师兄夸赞,贫道实在愧不敢当,诸位师兄师弟切莫当真。”
段知峰却哪里听得进这些谦辞虚语?当下只把手一挥,眼中兴奋之色愈发浓烈,“路道友休要过谦!于师兄为人我最是知晓,他眼界极高,生平极少服人,能得他如此推崇,岂是虚妄?”
“今日得见师弟,真乃天赐机缘,愚兄别无他好,唯嗜剑如命,早听闻道友剑术超卓,尤其是未成金丹、已蕴剑意,此等境界,心中着实仰慕好奇已久,不知道友可否赐教一二,好让愚兄开开眼界?”
段知峰这些话可不是在斗气,更不是有意讥讽,而是言语恳切、目光灼灼,那模样,便似贪食的老饕得遇天下罕有的珍馐,急切、期盼、渴望之情溢于言表,完全是发自内心,不带丝毫虚伪客套。
路宁见他如此热切,心中虽喜其率真,却也颇感无奈。
他此来是为求取“醉生梦死”仙酿以解浊河之困,乃是为了苍生请命,非为争强斗剑,扬名立万。
况且对方乃白洞真人座下大弟子,修为已达四境巅峰,远胜自己,又是剑修一脉,最擅杀伐斗法,这可与上次斗于太岳时大不相同了。
当时于太岳有意压制修为,纯以剑招与路宁相斗,他才能勉强与这位修行了近一百八十年以上的道德宗高足一较高下。
但如今面对段知峰,路宁自知这个剑痴绝不会收手,他如此修为,又是元神真人弟子,真个动起手来,自己胜算渺茫不说,万一失手伤了和气,所求之事岂不泡汤?当下便婉言推脱、坚辞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