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人倚着栏杆,望着西岸的欧洲和东岸的亚洲,神情复杂。
“我们曾经是雄踞三大洲的奥斯曼帝国,是东西文明的交汇点,”他对同伴说,“我们总觉得自己很特殊,既是欧洲的一部分,又是东方的一员。但现在,天使明确地选择了东方,那个最‘东方’的东方。我们这个‘桥梁’,似乎并没有被天上的力量看在眼里。”一种地缘政治和文化身份上的双重失落感,油然而生。他们引以为傲的“桥梁”角色,在更高的格局下,可能无足轻重。
德黑兰,街头
一位曾为伊斯兰革命感到自豪的老革命卫队成员,此刻看着街上行色匆匆、面带忧色的人们,内心充满了难以言表的苦涩。
“我们推翻了国王,建立了真正的伊斯兰政府,我们相信我们在践行真主的意志,我们是受到庇护的,”他默默想着,“可为什么恶魔在这里肆虐,而天使却去庇护那些‘卡菲尔’(不信道者)?难道我们的道路……错了吗?”这种对自身革命合法性和神圣性的潜在怀疑,带来的痛苦远胜于战场上的伤亡。
尼日利亚,拉各斯的集市
喧嚣声中,一个手机配件摊主正对顾客感慨:
“我们总说非洲是人类的摇篮,资源丰富,未来充满希望。西方人来掠夺,中国人来建设,我们都习惯了。但现在,天使指明了方向!她们说,未来在那里,在北京!我们这片‘希望的大陆’,如果连天使都不愿意降临,希望又从何谈起?”一种源于文明源起地的自尊,在更为强大的“神选”现实面前,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巴西,里约热内卢的基督像下
巨大的救世基督伸展着双臂,俯瞰着海湾与城市。但此刻,许多聚集在此的市民,感受不到往日的慰藉。
“基督看着我们,但天使去了东方,”一个穿着足球衫的年轻人仰望着雕像,语气失落,“我们巴西,有嘉年华,有足球,有雨林,我们被认为是充满激情和活力的地方。我们不是也应该被祝福吗?为什么……为什么神圣的青睐如此偏心?”他们那种作为“上帝宠儿”的拉丁式乐观,遭遇了严峻的挑战。
美国,小镇教堂外的停车场
周日礼拜结束后,人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寒暄散去,而是三三两两地站在车旁,沉默地抽着烟。
“山巅之城……”一位老兵打破沉默,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相信美国是上帝祝福的国度,是自由的灯塔,是全世界仰望的地方。可现在,天使去了北京。这感觉就像……就像我们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选中的长子,结果却发现遗嘱上根本没我们的名字。”这种“美国例外论”的幻灭,是身份认知核爆级的灾难。
从西欧咖啡馆到中东集市,从北美小镇到南美广场,一种共同的、令人窒息的清醒正在蔓延:他们并非天之骄子。他们各自文明中关于自身特殊性、优越性乃至神圣性的叙事,在天使那跨越文化与意识形态的选择面前,显露出了其人为构建的、脆弱的一面。世界并未围绕着他们旋转,历史也并非以他们书写的方式走向终点。他们被无情地从自我中心的迷梦中唤醒,被迫面对一个冰冷的事实——在浩瀚的宇宙与神圣的秩序眼中,他们可能……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而那束唯一的光芒,正清晰地、不容置疑地,投射在遥远的东方。万邦的迷惘,始于骄阳的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