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反问:“你为啥想进来?”
“嘿嘿,挣钱呗。”他笑,“还能抬得起头,不像割稻子那样弯腰驼背。”
林烨合上本子:“下一个。”
那人愣住:“你不收我?”
“我不怕人笨,就怕心不在。”林烨没多说。
人越聚越多,门口都堵住了。有人争名额,有人说自己从小摸斧头,手艺早就熟了,不用学。林烨始终坐在桌后,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大哥在边上维持秩序,二哥则挨个看人年龄和体格,把明显偷懒耍滑的拦在外头。
快到晌午时,名单上已经记了三十多个名字。林烨翻了翻,划掉几个态度轻浮的,又圈出几个家里确实困难、但回答实在的。
二哥端着碗水回来,坐到他旁边:“老李货郎刚路过,我塞了两包烟,让他去邻村吆喝一声。他说下午就帮咱们喊话——‘林家三儿开班,不收分文,专收穷人家孩子’。”
林烨皱眉:“别说得太偏。不是只收穷人,是优先照顾。”
“我知道。”二哥喝了口水,“可光讲规矩没人听,得有点劲爆的。老百姓就爱听‘不要钱’‘优先穷户’这种话。”
林烨没再说什么。他知道,有时候真相得裹在热闹里才能传出去。
下午日头偏西,最后一拨人也走了。林烨把登记簿翻到最后一页,开始筛人。
他挑了三个家里缺劳力的:一个娘病卧在床,一个爹瘫在炕上,还有一个是孤儿,跟着叔婶过活,天天被使唤干重活。这三人他当场拍板——免交工具押金,材料费也由班里垫付。
消息一出,围观的人群静了静,随即有人点头:“这事儿办得敞亮。”
也有不服气的嘀咕:“凭啥他们特殊?”
立刻有人呛回去:“你家要是有病人,你也特殊!人家三儿又没拿公家的钱,自己掏腰包,谁乐意?”
林烨没参与争论。他把十个人的名字抄在一张新纸上,按顺序列好,又在底下写上“首批学员”四个字。
二哥凑过来看了一眼:“就这么定了?”
“嗯。”林烨把纸折好,放进怀里,“明天辰时,让他们准时来。迟到一刻钟,自动取消资格。”
“严点儿好。”二哥点头,“松了就乱了。”
大哥走过来,手里拿着扫帚:“我再把地扫一遍,明天他们来,第一眼就得看到干净地方。”
林烨站起身,走进屋里。夕阳从门口照进来,落在台案上,那个榫卯模型被镀了一层金边。他蹲下身,打开工具箱,一把一把检查明日要用的东西。
曲尺擦得发亮,墨斗线绷得紧实,刨子刃口也磨过,轻轻一碰手指就有点发涩。他把每样工具重新摆回架子,按编号归位。
二哥站在门口,忽然说:“你说他们会来齐吗?十个都能坚持三个月?”
林烨没抬头:“不来齐,就淘汰。坚持不了,说明心不真。我要的不是凑数的人,是能顶事的。”
“那要是中途有人偷懒呢?”
“有规矩。”林烨合上箱子,“第一天就会告诉他们。”
外面天色渐暗,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大哥扫完地,把扫帚靠在墙边。二哥掏出烟袋,刚要点,又收了回去。
林烨站在屋子中央,掏出那张名单,展开看了一眼。名字一个个排得整齐,最上面是那个要抄纸的少年。
他把纸折好,放回怀里,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木材会胀缩”那几个字。指尖落下时,蹭掉了一小块炭粉。
他没擦,转身蹲下,打开工具箱,把一把新磨过的凿子轻轻放进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