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级酒店的考斯特商务车,连引擎的余温都透着一股金钱的味道。车内冷气开得足,车外却像是另一个世界。
小胖把脸紧紧贴在冰凉的车窗上,小嘴张成一个“o”形。
“哥……外面那些人,是……是来抓我们的吗?”
车里十几个孩子,全都缩在座位上,大气不敢出。
透过深色的车窗,他们能看到校门口站着一排西装革履的大人,黑压压的一片,像是电影里要抓坏人的警察。
苏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叹了口气。
何止是来迎接的,这简直是来上坟的。
车门无声滑开。
一股热浪裹挟着阳光涌了进来。
门外,是一片刺眼的红。
一条崭新的红毯,从圣芙蕾雅那座神殿般的校门口,笔直地、卑微地,一路铺到了车轮下。
红毯两侧,江城教育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们,此刻像一排被暴晒的咸鱼,顶着太阳,汗流浃背。
为首的,正是校董会主席,陈东海。
他的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此刻却像一件租来的戏服,怎么穿都不合身。
他身旁有助理专门为他打着遮阳伞,可他额头上的冷汗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淌,沿着脸颊的轮廓,滴进僵硬的衣领里。
昨天还在电话里谈“圈子”和“血统”的女人,现在正站在陈东海身后,头垂得比谁都低,恨不得把脸埋进自己昂贵的套裙里。
孩子们被这阵仗吓住了,一个个扒着车门,不敢动弹。
小胖死死攥着苏晨的衣角,小脸煞白,嘴唇都失了血色。
“哥……”
苏晨最后一个下车。
他没朝那群人看一眼,仿佛他们只是校门口几株不会动的景观树。
他只是低头,伸出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帮小胖把有些歪斜的衣领抚平,又弹了弹他肩膀上一粒看不见的灰尘。
这个无视的动作,像一只无形的手,挨个扇在红毯两侧那一张张江城“上流社会”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陈东海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那副硬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太阳穴的青筋一突一突,像有条虫子在皮下乱钻。
他顶不住了。
他猛地向前一步,腰弯成了一张满弓,几乎要与地面平行。
“苏……苏先生!”
声音抖得变了调,喊出这个称呼,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有失远迎,罪该……”
“哥,那个爷爷的手。”
一道清脆的童声,来自躲在苏晨身后的小雅,突兀地打断了陈东海的忏悔。
她的手指着陈东海,声音里带着孩童最纯粹的好奇与恐惧。
“他的手在流血。”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陈东海那只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右手上。
他因为过度紧张而紧握的拳头,指甲早已深深嵌进了掌心。
此刻,几缕鲜红的血丝正从指缝间渗出,顺着掌纹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砸在那条崭新、刺眼的红毯上。
血迹在红毯上晕开,颜色更深,像一块无法洗去的污点。
苏晨终于抬眼,看向他。
他蹲下身,与小雅平视,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像冰锥,字字扎在陈东海的心脏上。
“小雅,不许乱说。”
“陈董是为了迎接我们,亲自打扫卫生,不小心弄伤的。”
“对不对,陈董?”
苏晨的声音很轻,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人畜无害的微笑。
可那双眼睛,漆黑,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是……是……”
陈东海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音,冷汗顺着额角滚落,滴在昂贵的定制皮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