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朱雀社区,记忆簿再度翻动,蓝光流转,浮现新句:
“这次,我来听。”
字迹未散,风已止息。
山雾深处,一声极轻的啜泣,不知来自谁的梦。
(续)
地窖深处,空气凝滞如沉水。
大守提着铜皮手电,光束划过一排排静默的陶瓮,忽然顿住。
裂纹。
不是风化,不是潮蚀,而是一道道极细、极密的蛛网状纹路,自瓮体表面无声蔓延,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指正从内部缓缓撕扯。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其中一只——是小传那晚埋下的“传”字杯所在之瓮。
触感微颤,像按在将醒未醒的脉搏上。
“不对劲。”大守低语,迅速调出腕表连接的地窖监测系统。
频段曲线疯狂跳动,每三秒一次起伏,精准对应老烬昨夜梦境中的呼吸节律。
更诡异的是,每当夜露滴落壶心、渗入石缝,瓮体共振频率便偏移0.3赫兹,如同被无形之物一点一点加重负担。
“它在变重。”大守猛地抬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锋劈开寂静,“不只是液体……是重量。是情绪的重量,是未出口的话堆出来的山。”
他转身走向李咖啡,后者正坐在角落的矮凳上,手中一圈圈缠绕着锈红色丝线,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那根线能系住整个崩塌的世界。
“再封存下去,瓮会崩,地窖会塌。”大守站到他面前,影子覆下,“你的心也会空。”
李咖啡没抬头。
他的手指仍在绕线,一圈,又一圈,缠得越来越紧,几乎勒进皮肤。
腕上那条锈线早已斑驳发黑,像是浸透了太多未曾流出的眼泪。
“可有人,正等着被听见。”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带着不容撼动的执拗。
大手怔住。
他知道这人已不再记得自己为何守这座地窖,为何收每一滴夜露,甚至忘了“夜露”是谁起的名字——但某种比记忆更深的东西还在,像埋在废墟下的火种,不肯熄。
第七日黎明前,奇迹发生了。
老烬那杯药酒上方,一滴淡金色液滴缓缓凝出,悬于半空,如融化的晨光。
它不落,也不散,只是微微震颤,与地窖某处的频率悄然同步。
李咖啡怔怔望着,忽然起身,双手捧起陶瓮,将那滴金光注入其中。
刹那间——
蓝光暴涨!
整条巷子的地砖嗡鸣震动,锈线齐声轻响,仿佛千百个身音同时苏醒。
路过巷口的老街坊猛地停步,脸色骤变:耳中竟响起母亲哼唱的童谣,夹杂着父亲压抑的咳嗽、孩子怯生生喊“爸爸”的尾音……声音交错重叠,真实得令人窒息。
他们想逃,却发现双脚钉在原地,泪水已滑
而李咖啡——
就在光芒最盛的一瞬,他忽然僵住。
胸口像被人狠狠剜去一块,空得发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茫然四顾:我在这里做什么?
这瓮是谁的?
夜露……是什么?
锈线为什么缠在手腕?
记忆如沙漏倾覆,无声流尽。
他只记得一个声音,在某个雪夜轻轻说过:“别走。”
他颤抖着抬手,摸出随身的小本和笔,想写下什么,哪怕一个字也好。
笔尖悬在纸上,墨滴落下,砸成一团漆黑,像一滴终究没能落下的泪。
远处,朱雀社区的记忆簿无风自动,蓝光流转,浮现新句:
地窖深处,所有陶瓮外壁的裂纹悄然延伸,彼此勾连,形成一张巨大而隐秘的网。
那支插在石缝间的蓝花,花瓣微颤,频率再度与某段沉睡的声波趋同。
而在无人察觉的黑暗里,第一道裂痕开始渗出极细微的光——幽蓝,脉动,如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