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掌心还带着吴妈汤圆的温度，此刻却凉得像雪水。
您每月17号去气象站，不是为了遗忘。雁子往前走一步，展架的光落在她脸上，把眼尾的细纹照得清清楚楚，是为了记住。
您烧掉别人的记忆，可您钥匙链上，还挂着半枚纽扣。
老陈的手猛地一抖，打火机掉在地上。
他下意识去摸风衣口袋，金属钥匙串相撞的脆响里，半枚锈迹斑斑的铜扣从口袋缝里露出来——和柳老师草图里阿云悬在崖边攥着的那半枚，纹路分毫不差。
2021年3月17日，您独自登顶。雁子闭了闭眼，过目不忘的体质像潮水漫过太阳穴，那些被她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碎片突然清晰如昨：老陈醉后哭着说的连她最后一件东西都没捡回来，气象站老杨给的登山日志复印件，甚至三年前某个暴雨夜她帮老陈捡钥匙时，瞥见的铜扣反光，您在d3岩缝埋下半枚纽扣，附纸条：阿云，这次我没躲。
胡说！老陈的脸涨得通红，可手指还停在钥匙链上，你......你偷翻我东西！
我只是记住了。雁子睁开眼，眼里有光在跳，是老灯挂的串灯，您记得她最后看见的光，却不敢承认，真正挡住光的，是你们共同的信任崩塌。
老陈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
他弯腰捡起打火机，打着了火，把手里的《沉默者年鉴》复印件往铁盆里丢。
火舌卷着纸页往上窜，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你记啊！
你记啊！
等这些都烧了，看你记什么——
火光腾起的刹那，老灯的声音像块冷铁砸进来：你清算记忆，可你才是记得最深的人。
雁子摸出手机，按下播放键。
二十年前的风声从手机扬声器里涌出来，夹杂着粗重的喘息，然后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血沫的含糊：别让他们记下我说过原谅......我要他们记住，我看见了光。
铁盆一声翻倒。
老陈跪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指缝里漏出呜咽：我记了二十年......可没人听......
雁子蹲下来，把新整理的材料轻轻放在他膝头。
材料最上面是张便签，她用红笔写着：我在听。
这次，我来听。她的声音轻得像雪，却穿透了满屋子的寂静，但您要答应我——别再烧别人的记忆。
我们要的不是遗忘，是有人敢说我看见了
远处钟楼敲响第七下。
风穿巷而过，掀起未燃尽的纸页，那些被火烤得卷曲的边角，像无数只即将起飞的手。
火盆里的余烬还在滋滋响，纸灰沾着火星飘起来，有两片粘在墙角的灯罩上，像两只不肯飞走的蝶。
雁子蹲在原地，望着老陈颤抖的后背，忽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雪落的声音还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