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子张嘴接住,辣得直吸气,却笑得眯起眼:吴妈放了双倍辣子。
她知道你胃寒,辣汤暖。李咖啡又舀了一勺,我在伦敦查了三个月中医典籍,说——
雁子按住他手腕,现在不想听你背医书。她指了指工坊墙边的红漆木柜,带你看样东西。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巷子。
雁子翻开《记忆交易账本》最后一页时,纸页发出细碎的脆响。
李咖啡凑过去,见新增的一栏用蓝笔写着:今日交易:删去我怕忘了你,换回我敢等你回来
上个月社区搞记忆交换活动,居民们拿老物件换新故事。雁子合上本子,拉着他往第三坑走,我偷偷留了个坑位。她蹲下来,用指尖扒开湿润的表土,埋了封信。
李咖啡跟着蹲下。
他指尖触到泥土的刹那,心跳快得像擂鼓。
当那封贴着旧邮票的信被挖出来时,信封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雁子的小楷,每一笔都工整得像刻在碑上。
现在我不再怕忘了你,因为我终于记得我是谁。他念出最后一句,喉结动了动,你妈教你记医嘱时,总说记清药名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困住自己他把信小心放进内袋,贴近心脏的位置,我替你保管。
下次,换我写一封,埋回去。
雁子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衣扣。
风掀起她的围裙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红毛衣——那是他去年冬天塞给她的,说西安的冬天,得穿点红。
黄昏的暮色漫上城墙时,两人并肩坐在双生槐下。
雁子的头靠在他肩上,能听见他心跳的节奏,和社区老钟打六下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昨晚梦见母亲和李杏奶奶了。她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她们在树下喝茶,李杏奶奶说这俩孩子,绕了半座城,我妈说绕绕好,脚底下的印子才深
李咖啡握紧她的手。
风掠过城墙垛口,带落一片新叶,正好盖在他今早留下的脚印上。
泥土被阳光晒得暖乎乎的,叶尖还沾着点晨露,像滴没落下的泪。
你说,这树要是再开一朵花......他望着枝桠间星星点点的绿,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们就别再问,它能不能活。雁子接得很快,像背了十年的台词,就像现在,别问以后是稳定还是自由,是记住还是遗忘。
月光漫过城墙时,第三坑的泥土里,一片蜷着的嫩叶正悄悄舒展。
它顶开压着的碎石,朝着月光的方向,露出鹅黄的叶尖——像一颗正在苏醒的心。
李咖啡摸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亮光照亮雁子的脸。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忽然指着他身后:看,老灯的路灯又闪了。
李咖啡转头。
第三坑边的路灯果然在忽明忽暗,老灯举着扳手的身影在光晕里晃动,骂骂咧咧的:这破灯,准是要赶在雨季前闹脾气......
雁子笑着站起来,拍了拍裙角的土:明儿我去社区申请经费换路灯。她牵起他的手往巷口走,暴雨要来了,阿风说这两天云层厚得像棉被。
李咖啡没接话。
他望着双生槐在月光下的影子,忽然想起今早老灯说的树活了——可活过来的树,要经历的风雨,从来不会少。
晚风卷起一片槐叶,擦过他的耳际。
他低头,看见雁子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叠在一起,在青石板上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