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举着伞,伞骨被风吹得咔咔响,他却连眼皮都没抬,只盯着手机里的直播画面:真正的记忆不该被干预。
让它沉,才是对过去的尊重。
可里面还有人!阿雪的伞歪了,雨水顺着她的太阳穴往下淌,您当年在火场里抱出来的小女孩,难道希望现在有人见死不救?
程砚秋的手指突然收紧,捏得手机壳发出脆响。
他怀中的童年画册露出一角,画纸上的小女孩穿着红裙,背景是翻涌的火光——那是他亡妻二十岁生日的照片,也是她最后一次清醒着看世界。
她当年也没能逃出来。他低声说,像在念一句咒语。
雁子冲进老屋时,积水已经漫到胸口。
王奶奶蜷在八仙桌上,咳得整个人都在抖,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她神经上——和母亲临终前的节奏分毫不差。
阿雁......王奶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我冷......
过目不忘的体质在此刻成了刑具。
雁子眼前开始闪回:1995年的病床,白被单上的药渍;母亲冰凉的手,攥着她的手腕说;监护仪的滴答声,混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现实与记忆重叠成一片混沌,她的腿像灌了铅,连抬起来都费劲。
雁子——!
一声嘶喊穿透雨幕,像把刀劈开了混沌。
李咖啡站在老屋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手里攥着张湿透的明信片。
他的声音带着破音,却比任何止痛药都有效:我在这!
雁子突然找回了呼吸。
她托起王奶奶的腰往肩上扛,对着雨幕喊:老吴!
东巷三十七步,酒桶斜压四十五度!
老吴的应和声被雷声盖过,可等她背着王奶奶冲出门时,暗沟的轰鸣声突然弱了——缺口被酒桶严严实实堵住了。
李咖啡站在酒馆门口,雨水顺着明信片往下滴。
他低头看时,那张被雨水泡透的纸背面,一行字正慢慢显形:如果你记得一切,能不能也记得——我曾为你留下?
雨还在下。
李咖啡抹了把脸上的水,转身往酒馆里走。
一楼的吧台已经泡在水里,橡木贴面的缝隙里渗出深褐色的酒液,混着雨水漫过他的脚面。
他蹲下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吧台边缘——那里有道不显眼的凹痕,是奶奶当年藏东西时特意刻的记号。
水还在涨。
他的手指突然顿住,顺着凹痕摸索,摸到一块松动的木板。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
李咖啡望着那块木板,突然笑了——雨水混着眼泪,在他脸上冲出两道干净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