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那边突然传来小星的声音。
扎着高马尾的姑娘举着手机冲了过来,屏幕上是她拍的星空轨迹图:“我们建个‘古城星空档案’吧!把三年的夜行数据、老梁的气象记录、大家的口述都放进去——”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记忆不该压在一个人身上,该变成公共的光!”
老梁一拍大腿:“我有30年的气象数据库!”小禾立刻掏出平板:“我来做数字归档,保证不会丢!”大刘挠头笑着说:“那我把每次爬山的录音都翻出来,当年雁子骂我偷懒的话,也算珍贵资料。”
雁子望着他们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三年前刚接手社区时,站在公告栏前贴通知,被风刮得满街跑的自己。
那时她总怕记错一件事,就会漏掉谁的求助。
可现在——
她从背包里摸出七本加密笔记,封皮都磨得发白了。
人群安静了下来。
她翻到“星空轨迹”那页,指尖在纸沿上顿了顿,“嘶啦”一声撕了下来,递给小禾:“这部分,交给你们。”又抽出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李咖啡的心跳数据,“咚、咚、咚”,每一笔都写得很用力。
她对着光看了两秒,轻轻一撕,纸片簌簌地落进了垃圾桶。
李咖啡在酒窖里待了半小时。
他取出最后一坛《群星》残液,往里面加了一小撮刚摘的桂花新芽,接了一滴从老酒馆瓦檐落下的雨水,还有一小片从奶奶老宅拾来的琴键灰烬——那是他十岁时,奶奶弹《送别》崩断的琴键。
他给新酒贴上标签,钢笔尖悬了悬,写下:“坠星:为那些终于学会放手的夜晚。”
他没有把这瓶酒给雁子。
他让小星把它放在“星空档案”展台旁,玻璃柜映着暖光,酒液里的桂花芽像沉在银河里的船。
午夜的城墙风有点凉。
雁子抱着胳膊站在城垛旁,没带笔记本,也没拿手机。
她闭上眼睛,风穿过砖缝时发出轻颤,像谁在吹口琴。
她没数风速,也没记温度,只是用皮肤感受风的形状——凉凉的、软软的、带着点桂花香。
然后她“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指尖残留的吻,用呼吸里没散的酒气,用三年来刻在骨头里的温度。
她睁开眼睛,云层裂开了一道缝,星河倾泻而下,亮得像谁把整个夜空的星星都倒了出来。
“原来你一直都在。”她轻声说道。
与此同时,巴黎的春夜正漫过塞纳河。
李咖啡蹲在阳台修剪桂花,收音机里突然跳出一段杂音,背景风声里,似有极轻的哼唱——是《未完成,不必完》的变奏,尾音被风揉得很软,像一句没说完的“我在”。
他手一抖,剪子掉在了瓷砖上。
抬头时,晨光正漫过对面的老教堂,像一场迟到的回声,终于追上了时间。
第二天清晨,朱雀社区会议室的窗户透进了薄雾。
雁子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进来,玻璃墙上贴着“古城星空档案启动会”的海报,墨迹还没干。
她把文件放在长桌中央,指尖扫过最上面那张——是小禾发来的档案目录,最后一行写着:“特别鸣谢:孟雁子,记忆的摆渡人。”
她笑了笑,转身去开投影仪。
窗外,城墙角的桂树抽出了新芽,在风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