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雁子的手指在食盒扣上蜷成小团。
她看见他转身走向吧台,背影像片被风卷着跑的枯叶。
再转回来时,他手里多了块焦黑的糕,边缘还沾着烤糊的糖粒——是上周她记错姜量烤焦的那块。
“我留着,不是因为喜欢。”他把焦糕推到她面前,“是怕你再来。”
雨珠顺着雨衣帽檐砸在脚边,孟雁子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响:“我只是想……让你尝到被记住的感觉。”
“可我不是展品,雁子。”李咖啡的指节抵着焦糕,“你记得的,都不是我。”
门在她面前合上时,他的声音轻得像句叹息:“别用你的记住,绑架我的忘记。”
社区活动室的百叶窗漏进半缕晨光。
小林翻心理档案时,一张写满批注的纸滑出来——《李咖啡甜点偏好心理模型构建》,字迹是雁子特有的小楷,连“酒酿出现频次78%”都标了颜色。
“要喝陈皮茶吗?”小林把纸推过去,茶杯里的涟漪漫过“微表情分析”四个字。
孟雁子盯着自己在茶水里的倒影,喉结动了动:“我以为记住一切,就能靠近他。”
“解剖一个人,和靠近一个人,是两回事。”小林的手指点在“心理模型”上,“你用记忆造了面墙,自己站在墙这边数砖,却忘了墙那边的人想翻墙过来。”
老酒馆的玻璃碎片在吧台上闪着冷光。
李咖啡盯着掌心的伤口,血珠正往那杯未完成的酒里掉。
他原本想调“被理解”:金酒是底色,酒酿桂花酱是温柔,姜汁是藏在甜里的刺,最后加一滴清水——像极了雁子递来的那壶茶。
可酒液刚融合就开始沸腾,玻璃杯炸成星芒状,碎片划破皮肤时,他突然笑了。
血滴进残酒的刹那,琥珀色的液体竟稳定下来。
李咖啡举起杯子,血珠在杯底晕开,映出他扭曲的脸。
他摸出手机拍下这杯酒,配文“老酒馆今日特调:未命名”,发送键按下时,伤口的疼顺着神经爬进心脏。
老赵在社区值班室翻《居民来访登记簿》,李咖啡的朋友圈刚弹出来。
照片里的碎玻璃他认得,焦糕残渣他也认得——和雁子前几日塞在壶盖里的字条一起,现在正夹在登记簿第47页,“孟雁子 2024.5.12 来访事由:道歉”后面。
“一个记太多,一个躲太深。”老赵合上本子时,窗外的雨还在落,“可谁又真走得干净?”
路灯在雨雾里晕成模糊的黄团。
孟雁子站在楼下,手机屏幕亮着李咖啡的新动态。
血珠坠进酒里的照片刺得她眼睛发酸,手指悬在“评论”上方,半天没落下。
社区大喇叭突然响起:“请各网格长明早九点到会议室,提交‘失忆老人陪伴计划’阶段性报告。”
她望着手机里那杯带血的酒,雨水顺着睫毛滴在屏幕上,模糊了李咖啡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