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身没晃,风却掀起她的工牌,夹层里夹着的烧焦纸片地飞出去,落在空巷的青石板上——那是去年社区火灾时,他冲进火场帮她抢出的工作笔记残页。
雨是在她走到回民街时落的。
老酒馆的橱窗蒙着薄雨,暂停营业的纸条被雨水泡得发皱。
她踮脚往里看,吧台中央那只杯子在阴影里泛着光,杯底压着便签:第10号酒,永远在场。
指节抵在玻璃上,敲出细碎的响。这次,我来找你了。她对着窗内说,声音被雨声吞掉大半。
门把手上挂着的铜锁晃了晃,没回应。
他搬走了。老陈的伞遮过来时,雁子才发现自己已在雨里站了半小时。
他军大衣的肩章被雨水浸得发亮,去终南山开了间小铺,卖咖啡,不调酒了。
终南山。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爬山,他说等老了就在山里开个小酒馆,她笑他浪漫得没边。
现在山还在,酒馆没了,浪漫也没了。
朱雀门的风卷着雨刀割在脸上。
雁子扶着城砖往上爬,手机在口袋里发烫——那是条未发送的录音,录的是她前夜对着空气说的:我删了所有记录,可我还是记得你。
她站在城墙边缘,雨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
按下播放键,自己的声音混着风声炸响:你说在场,可你先走了。
手机突然从掌心滑落。
她看着它坠进黑暗,屏幕光闪了两下,像颗转瞬即逝的星。
老陈蹲在后巷时,雨已经停了。
两只保温壶还挂在门檐下,却再没并在一起过。
他摸出根烟点上,火星在夜色里明灭:在场的人走了,等的人,终于不等了。
社区值班室的折叠床吱呀一声。
雁子蜷成团,被子滑到腰际。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窗台上像谁在轻轻敲门。
她闭着眼,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下,两下,像当年数母亲病床上的心跳。
值班室的窗台上,那只刻着孟雁子的杯子在月光里泛着微光,杯底压着半张纸条,字迹被雨水晕开,只剩两个字,还清晰着。
孟雁子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值班室的白炽灯刺得她眼球发疼。
手机屏幕亮着,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李咖啡的语音条像条发光的虫子,在聊天框里爬动。
她的拇指悬在播放键上,指腹蹭过屏幕上细微的划痕——那是上周帮独居老人搬药箱时磕的。
过目不忘的体质自动调取记忆:李咖啡昨夜23:47发来这条语音时,背景音里冰块撞击玻璃杯的脆响,他说话时比平时快0.8秒的呼吸频率,尾音因为刻意压着期待而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