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老酒馆的煤炉前,壶嘴冒出的白汽糊了眼镜片——雁子说过,雨天喝热的才不犯头疼。
便签纸在吧台上摊开,他用马克笔写你说过,雨天喝热的,写了三遍才满意,墨迹在纸背洇出小团晕。
又去送咖啡?马姨擦着酒杯笑,上回送的姜茶她搁凉了才喝。
凉了也喝,说明她瘦着。李咖啡把壶塞进帆布包,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他经过酒架时,指尖扫过那瓶没开封的接骨木糖浆——上回吵架时雁子说你调的酒太甜,像在哄小孩,他就把甜酒材料全收起来了,可昨夜那杯清水里,他偷偷多放了半勺糖。
朱雀门值班室的石阶还沾着雨珠。
李咖啡走到巷口时,正看见雁子低头往外走,工牌在胸前晃,脚步比平时慢了些——她脚踝还疼。
他张了张嘴想喊,可她没往酒馆方向看一眼,鞋跟敲在青石板上的声,像在敲他的心跳。
他站在原地,帆布包的背带勒得肩膀发酸。
最后他把保温壶轻轻放在石阶上,歌单压在壶底——那是她在群聊里提过一次的《城墙谣》,他翻了半本旧歌本才找到谱子。
转身时晨风吹起衣角,他对着空气说:我不怕你不来,我怕你来了,又把自己锁回去。
下午的老酒馆飘着奇怪的味道。
李咖啡往调酒杯里倒昨夜接的雨水,又打开录音笔——里面存着雁子念社区通知的声音,各位居民注意,近期......他用镊子夹起一片杯沿的唇印残片,那是今早她喝清水时留下的,浅粉的,像朵没开全的花。
这算什么酒?马姨凑近看,水不像水,酒不像酒的。
在场李咖啡把所有东西搅在一起,清水泛起细小的涟漪,她总怕记不住未来,可我想让她知道,我正活在她存在的每一秒。他把酒倒进粗瓷杯,摆在雁子常坐的位置,杯底压着张纸:这次不等你记住,等你看见我。
傍晚的后巷被夕阳染成暖黄色。
雁子下班路过时,一眼就看见石阶上的保温壶。
壶身结着层薄灰,歌单被风吹得贴在壶底,咖啡早就凉透了。
她弯腰拾起,指尖触到纸条边缘,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上回他写你值得来的纸条,她夹在笔记本里,结果翻到起毛边。
吉他声就是这时响起来的。
是《城墙谣》,他第一次见她时弹的,弦音带着点跑调的笨拙。
雁子靠在院墙上,闭着眼——雨夜伏在他肩上时,他的心跳也是这样,快得像要撞破胸腔;他说抓紧我时,后颈的碎发扫过她的手背,痒得她想笑。
音乐突然停了。
酒馆的门没开,灯也没亮,只有窗棂露出一线昏黄。
老陈坐在巷口的长椅上,抽着烟,烟蒂在暮色里明灭:门没坏,可她不肯推。
雁子的手指在保温壶上慢慢收紧。
远处传来王姨的唤声:雁子啊——她抬头,看见王姨站在火灾后重建的院门口,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手还扬着,像要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