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社区监控室的硬盘里,李咖啡最后一条影像正是消失在巷尾那座红色铁皮亭前。
小周!她冲进社区办公室时,实习生正抱着保温杯啃包子,调前三天深夜的巷口监控,重点看老酒馆到电话亭这段。
小周被烫得直吐舌头,电脑开机的嗡鸣声里,孟雁子的指甲在桌面敲出急鼓点。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呼吸顿住——画面里李咖啡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左手插在口袋里,小指的疤痕在路灯下泛着淡粉。
他在电话亭前停了五秒,右手抬起,像是在撬什么。
这锁头早锈死了。小周凑过来看,我上周帮收废品的大爷搬东西,拽了两下都没开。
孟雁子没说话。
她记得李咖啡小指的疤是十二岁时替奶奶修酒架砸的,当时他举着流血的手说:以后这根指头,专用来开难开的锁。她摸出包里的细铁丝,模仿着疤痕的弧度轻轻一推——,锁扣竟开了。
电话亭里的霉味混着旧报纸的油墨味涌出来。
孟雁子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歌单,纸页边缘卷着毛边,是李咖啡常用来记酒谱的牛皮纸。
《雁回时》《城墙谣》《未温》,歌名旁密密麻麻写着:金酒30l,接骨木糖浆15l,橙花水5滴——像她记社区台账时的认真。威士忌40l,蜂蜜20l,冷萃咖啡分层——像终南山暴雨里她冻红的鼻尖。
小周扒着门沿往里看:他这是把酒谱写成歌了?
孟雁子的拇指抚过最后一行小字:给记性最好的人——味道不在杯里,在你没记住的瞬间。她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想起三天前那杯冷萃咖啡,奶泡裂成细纹的样子,像极了李咖啡说我看见你了时,眼底没藏住的慌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阿哲的新动态。
视频里他蹲在马姨摊前调音响,背景音是泡馍汤的沸腾声:以前总觉得规则是墙,现在才懂,好的规则该是城墙——挡得住风雨,留得下故事。孟雁子盯着屏幕,脑中自动跳出他前三次发言的关键词:体制是牢笼出现七次,管理需要温度出现九次。
你不恨他了?小周凑过来,要不是他直播里说老酒馆是体制毒瘤,社区也不会突击检查......
他记的是立场。孟雁子关掉视频,把歌单小心折好收进胸牌里,我记的是人。她想起阿哲撞翻酒架那天,李咖啡弯腰捡酒瓶时,特意把贴着标签的那瓶藏在身后——像在护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深夜十点,老酒馆的招牌在夜色里亮着。
孟雁子抱着陶瓶坐在石阶上,桂花酿倒在两个玻璃杯里,一杯放在脚边,一杯举到唇边。
酒液入口是清苦的桂叶味,回甘却像极了李咖啡调的特调——他总说那杯该用三年陈的桂花蜜,可她上次尝出的,分明是新蜜的甜。
我记住了电话亭的划痕,她对着封条轻声说,风掀起她的刘海,记住了歌单的配方,记住了你凌晨四点发朋友圈的习惯。她摸出手机,打开那条已发送的语音,背景音里果然有极轻的吉他泛音,和歌单上《雁回时》的前奏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