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是彻底看明白了，方源这小子，压根就不是他冶金部能留得住的。
开玩笑！
不说别的，光是方源那家“方氏船务”名下，那十几艘即将到手的“万吨货轮”……
这是什么概念？！
58年底，整个新中国，所有国营航运公司加起来，超过万吨的远洋货轮，有且仅有——一艘！
方源这小子，一个人，就顶了全国的“家当”！
这消息一传出去，别说外贸部和国安这帮“近水楼台”的了，就连远在天边的交通部、甚至海军那帮大佬，都坐不住了！
这几天，刘志军办公室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全是来打听“方源”是何方神圣、能不能“借调”过去“帮帮忙”的。
这小子，现在就是个香饽饽，谁都想上来咬一口。他冶金部一个小小的池子，哪还留得住这条过江金龙？
既然留不住，那索性就当个顺水人情，卖给真正需要他的人。
他现在，该喝茶喝茶，该看戏看戏。
碰到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了，他就乐呵呵地出来劝个架，和个稀泥，多好。
“二位，”刘志军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我觉得啊，您二位在这儿吵翻了天，也没什么用啊。”
“怎么说？”袁老和郑国强同时看向他。
“上回在部里，那个小同志的态度，你们又不是没见到。”
刘志军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人家油盐不进啊！”
“咱们不能说，看上了人家手里的东西，就硬抢吧？
搞什么‘牛不喝水强按头’，非要逼着人家听咱们的。
那……那跟旧社会的土匪，有什么区别？二位说是吧？”
“他敢！”袁老和郑国强再次异口同声，态度强硬。
“他为什么不敢？”刘志军被逗乐了，慢悠悠地给自己点上一支烟，靠在椅背上：
“人家欠你们的？还是吃你们家大米了？”
“您二位看上人家手里的产业了，不给，就打算把人拉出去枪毙？
那我还看上阿美莉卡那些坚船利炮、航空母舰了呢，您二位受累，也帮我抢过来？”
“再说句不好听的，”刘志军吐出一口烟圈，“人家现在是什么身份？是港英政府发的‘身份证’！人家要不是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上回去香江，直接不回来了，你们能拿他怎么样？”
“他又不是组织成员，更没拿过国家一分钱好处。
真‘叛逃’了，你还能派个‘锄奸队’，跨过罗湖桥，把他给消灭了？”
这番话，如同几盆冷水，把袁老和郑国强心里的那股子火气，浇灭了大半。
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是啊，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所以啊，”刘志军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图穷匕见，抛出了自己的观点，“要我说，开诚布公，好好跟人家谈谈！”
“别总想着占人家便宜，也别总拿什么‘大局’、‘纪律’去压人。人家不吃你那套！”
“当年，他父亲方礼，为什么能不惜跟家族决裂，也要留在四九城？
后期又为什么那么积极地配合咱们的公私合营政策？”
刘志军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不就是因为，人家信任咱们！信任组织！信任政府！觉得咱们能给老百姓带来好日子！”
“可结果呢？”他叹了口气，虽然没明说，但方礼后来的遭遇，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人心呐，同志们，”刘志军掐灭了烟蒂，“别都给弄凉了才是！”
说到底，刘志军心里，还是惦记着当年方礼配合军管、主动交出工厂的那点香火情在。
他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两位大佬总算是被刘志军给说服了：好歹是国家高层，明抢一个孩子手里的产业，这事儿传出去，他们这帮老家伙的脸还要不要了？
讨论结果就是：先晾方源几天，让他也感受一下“组织”的压力。
然后再找他谈，谈条件。
不能强迫，但可以……“引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