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拉市郊私人疗养院顶层，重症监护病房的清晨，被一种小心翼翼的宁静笼罩。
经过一夜的深度镇静和严密监护，冷月的生命体征终于趋于稳定，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脱离了最危险的死亡线。
高效药物的作用下，肩部的剧痛被压制到可以忍受的程度，持续的输液补充着流失的能量和血液。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加厚的防弹玻璃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时，她再次从沉睡中缓缓苏醒。
这一次，意识回归的过程不再像上次那样混沌和痛苦。
首先感受到的是左肩处沉重而持续的钝痛，但更清晰的，是包裹着她右手的、一种温热而坚实的触感。
她微微偏头，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床边的景象。
凌霄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姿势却与昨日不同。
他没有再僵硬地挺直脊背，而是微微向前倾着，额头轻轻抵在交叠着放在床沿的手臂上，似乎是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他身上还是那套黑色的休闲装，皱褶更深了些，凌乱的发梢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
但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下颌线紧绷，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担忧。
而他的一只手，正紧紧地、却又异常轻柔地包裹着冷月没有受伤的右手，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既想牢牢握住，又怕弄疼了她。
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浓密的睫毛和挺拔的鼻梁，也照亮了他眼底那无法掩饰的乌青和脸颊上新冒出的胡茬。
这副毫无防备、甚至带着几分脆弱的睡颜，与平日里那个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商业帝王形象判若两人。
冷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酸涩而柔软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她没有动，也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量。
或许是她目光的注视太过专注，或许是潜意识里的警觉，凌霄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刚醒时的迷茫，随即被巨大的惊喜和关切取代。
“你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立刻恢复了清醒，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又迅速松开些许，仿佛在确认这不是梦境，“感觉怎么样？”
“伤口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叫医生？”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带着不容错辨的焦急。
“好多了。”
冷月轻声回答，声音虽然依旧微弱，但比昨日多了几分力气。
她尝试动了一下右手，想示意自己没事，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凌霄立刻紧张起来。
“别乱动！”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又握紧了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医生说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任何牵拉都可能让伤口崩开。”
他的语气强势，却掩盖不住底下那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冷月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中那丝异样的感觉更清晰了。
她不再坚持，任由他握着，目光平静地迎视着他：“你一直在这里？”
“嗯。”凌霄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仔细逡巡，仿佛要确认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我不放心。”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我怕你……再做噩梦。”
冷月想起昨夜模糊的梦魇碎片，那些枪声、黑暗和坠落感，似乎在他此刻的目光中渐渐消散。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护士端着药盘和早餐轻手轻脚地进来。凌霄这才松开她的手，站起身，让出位置，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她。
他看着护士熟练地为她检查伤口、换药、测量体温血压，每一个步骤都让他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痛苦的是他自己。
早餐是精心准备的流质食物。凌霄亲自接过碗，用勺子舀起一点，细心地吹凉，然后递到冷月嘴边。
这个动作他做起来有些笨拙，与他平日里的气场格格不入，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冷月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偏开头。“我自己……”
“听话，你现在没力气。”
凌霄打断她，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勺子固执地停在她唇边。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