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抬眼看去。
只见炒豆儿扶着门框，嘴唇哆嗦着，眼看就要瘫倒。
“过来坐。”
看来是吓到了，陈玄轻声唤道。
炒豆儿几乎是挪着碎步，颤颤巍巍地走到近前，在陈玄示意的空位上坐下，整个身子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陈玄提起茶壶，重新为她斟了一杯热茶。
炒豆儿抖着手，将茶杯捧在掌心，那份温热顺着掌心传来，才让她找回了一丝真实感。
她将一杯茶囫囵灌下，滚烫的茶水灼得她喉咙生疼，却也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寒意。
“仙师……您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与祈求，似乎希望从陈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陈玄反问。
“你说的是哪句？”
“自然是……是贾府要倒了那句！”
炒豆儿的声音都变了调。
陈玄淡淡道。
“自然是真的。”
炒豆儿的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先掉了下来。
“贾府倒它的，你操心什么。”
炒豆儿带着哭腔。
“可是……可是我爹和我哥他们……他们还在府里当差……”
陈玄伸出手，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
“有我在呢。”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炒豆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看着陈玄，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一股巨大的幸福感瞬间包裹了她。
是了。
仙师说了，就一定能保住爹和哥哥。
她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终于缓缓落回了原处，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
“原来……原来仙师上次问我，若是离开贾府，以后想做什么，竟是因为这个……”
陈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林黛玉，终于开了口。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最后的，不甘的希冀。
“以师兄的本事，难道……也无法避免吗？”
她抬起头，那双杏眼，此刻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在她心里，师兄是无所不能的。
这样一场祸事，他怎么会阻止不了？
陈玄微微摇了摇头。
“修士篡改他人命运，需承其因果。”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比窗外的寒风更能冻彻骨髓。
“有些人的因果，我担得起。”
“贾府的，我担不起。”
林黛玉的身体晃了晃，若不是扶着小几的边缘，几乎要坐不稳。
她沉默了。
阁楼内，那份死寂重新降临，比方才更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旁的炒豆儿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偷偷看着林黛玉那张惨白如纸的小脸，心里跟着一阵阵地发紧。
林黛玉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黯淡的阴影。
她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裙角，那柔软的素白绸缎被她捏得变了形。
师兄担不起。
那……自己呢？
自己如今也踏入了仙途，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