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壁上,全是字。
红褐色的字,密密麻麻爬满墙面,写得歪斜却用力,像是用刷子蘸了稠浆一遍遍涂抹上去的。
“陆氏当灭。”
四个字,重复了不下百遍。
有的大如碗口,有的细若蚊足,笔迹各异,颜色深浅不一,却都透着一股狠劲。
郭嘉若是看见,大概又要说句荤话。可惜他没来。
陆昭伸手摸了摸墙上的字,指尖传来微微的黏腻感。
“不是血。”赵云也试了试,“掺了东西,像是漆。”
“能存久些。”陆昭收回手,“有人定期来这儿写字,不止一次。”
他正说着,脚下青砖忽然一陷。
“小心!”赵云猛地拽他后退。
轰隆一声,整片地面塌了下去。
尘土飞扬中,石板接连断裂,露出下方黑黢黢的洞口。两名影卫来不及反应,直接坠入深渊,惨叫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湍急的水流吞没。
“抓稳!”陆昭抽出环首刀,刀背卡进石缝,硬生生撑住身体下滑的趋势。赵云一手抱住一根柱子,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肩甲。
片刻后,震动停止。
头顶的出口已被碎石封死,只剩一道窄缝透下微光。下方是条人工开凿的暗河,水流汹涌,泛着幽绿的泡沫。
“下去。”陆昭抹了把脸上的灰,“活着的人,还在等我们。”
赵云咬牙点头。
两人顺着残存的石阶滑入水中,顺流而下。
水冷得刺骨,河壁湿滑,几次险些撞上突出的石棱。约莫漂了半炷香时间,前方忽然出现一点昏黄的光。
是个出口。
他们奋力游过去,爬上一处石台。身后河水哗然流入黑暗,面前是一扇半开的铁门。
推门而入,是个宽敞的地下室。
四周堆着蒙尘的祭器,铜鼎倾倒,玉圭碎裂。墙上挂着一幅画像——面白无须,眉心一点朱砂痣,正是张让。
案上还有本簿册,烧了一半,残页散落。陆昭捡起一页,只见上头写着:“建宁四年,修祠具三十车,入南巷私邸”。
他瞳孔一缩。
三个月前,袁氏那辆运盐的菜车,走的也是南巷。
赵云站到他身边,刀已出鞘一半。
门外风声掠过缝隙,吹得残烛忽明忽暗。
陆昭低头,又看了眼那页纸。
字迹清晰,墨色未褪。
他正要翻看下一页,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赤脚踩在泥地上。
啪。
一滴水,落在他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