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站起身,踱了几步,忽而笑出声:“那就收下。”
“啊?”
“不但收,还得敲锣打鼓地迎进来。”陆昭眼睛亮了,“你说,要是咱们把这些硫磺按比例混进石灰,再加铁筋加固,会怎么样?”
郭嘉愣了一下,随即拍腿大笑:“他想毒死你,你反倒拿它当补药?妙!太妙了!这叫——以毒筑城!”
当晚,陆昭亲自带工匠试验配比。硫磺加热后气味刺鼻,几个老师傅直咳嗽,陆昭却站在炉边不动,一边记数据一边指挥:“三成灰,一成砂,硫磺只加五分,浇筑时每三层穿铁条,像编竹席那样交错锁死。”
郭嘉在一旁嗑瓜子:“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在熬药呢。”
“这不是药。”陆昭抹了把脸上的灰,“是给袁本初熬的汤,让他自己喝下去。”
三日后,袁绍使者进城,捧着“和解书”满脸堆笑。陆昭亲自出迎,设宴款待,当场下令将三十车硫磺尽数收下,还赏了押运队每人两匹绢布。
使者走后,赵云低声问:“真不怕出事?”
“怕什么?”陆昭望着远处正在施工的新堤,“咱们用的是他的料,走的是朝廷工部备案的流程,万一塌了,第一个倒霉的是他——毕竟,是他主动送来的‘良材’。”
暴雨来得比预料还快。
那一夜风急雨骤,河水暴涨,百姓躲在高坡上望堤发抖。陆昭披甲执灯,带着赵云沿岸巡视。郭嘉坐镇调度台,每隔一刻钟就派人传话:“东段无异状!”“中闸压力正常!”
洪水撞击堤身的声音像千军万马冲锋,可那道新筑的长堤稳稳立着,纹丝不动。
黎明时分雨停,阳光破云而出。第一批赶到堤上的百姓伸手摸墙,发现表面干燥坚实,连裂缝都没有一条。
有人跪下了。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不到半个时辰,堤下黑压压跪了一片。
陆昭站在最高处,看着眼前景象,只说了句:“他们想用水淹我,却不知我早把水关进了笼子。”
郭嘉不知什么时候蹭了过来,嘴里叼着根草茎,手里还攥着半块未化完的硫磺。
“你说袁本初现在在干什么?”他眯眼望着北方。
“大概正等着听堤崩的消息吧。”陆昭笑了笑,“说不定连庆功酒都温好了。”
“那咱们是不是该给他回个礼?”郭嘉坏笑着把硫磺往空中一抛,又接住,“比如,派个人去告诉他——您送的材料,真耐造。”
陆昭没答,只是转身走向工地,靴子踩在湿石上发出清脆声响。
赵云紧随其后,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太阳完全升起时,一艘小船正从上游靠岸,船头站着个穿粗布衣的汉子,怀里抱着个油布包,脸上沾着泥,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跳下船,直奔陆昭而来,单膝跪地,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叠沾水的名单,纸角盖着模糊的红印。
陆昭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那人开口道:“矿底三百人,每日服药记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