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没再看他，径直走向武库。
库门打开时，一股霉味冲出来。兵器堆得乱七八糟，长矛靠墙倒着，弓箭散在泥地上，有几把环首刀甚至被拿去当菜刀使，刀刃卷了口。
“这谁管的？”陆昭问。
没人敢答。
他走到一堆锈矛前，抽出一支，矛头“咔”地断了，掉在地上。
“去年冬天，我说过要清点武库。”陆昭声音很平静，“现在是春天了。”
他把断矛往地上一插：“七天，我要看到全军器械名录。少一件，罚一石粮；错一笔，打十板。你，现在就去拿笔墨。”
军需官哆嗦着跑出去。
陆昭走出武库，正碰上赵云带人从北校场回来。几个骑兵浑身是泥，马鞍歪斜，脸上还带着擦伤。
“练得怎么样？”陆昭问。
“不错。”赵云咧嘴，“刚才双骑共鞍，第三回就冲过了障碍桩。就是落地时摔了两个，一个磕了下巴，一个扭了脚。”
“伤重吗？”
“不重，养两天就行。但他们非要继续练。”
陆昭点点头：“那就让他们练。不过——”他掏出一块布，“下次共鞍，把这绑在马鞍中间，防滑。”
赵云接过来一看，是块带刺的皮革。
“哪来的？”
“昨天拆车板时留的。”陆昭笑，“本来想垫骡子蹄子，现在派上用场了。”
赵云也笑了：“这主意损，但管用。”
当天傍晚，全军下令。
三等兵制正式推行，训兵营由赵云亲领，北校场设为特训区，武库清查限期七日，逾期者主官降职。
夜里，陆昭在案前翻看新拟的轮训表。
每月初一、十五调换战兵与训兵，屯兵择优递补，战功可换粮、换地、换免役名额。表格画得密密麻麻，像张蛛网。
甄宓进来时，他正用朱笔圈出第一批训兵名单。
“你把赵云推到风口上了。”她坐下，“练得狠，出事是他的责；练不出，还是他的过。”
“我知道。”陆昭吹干笔迹，“可他得扛。白马义从是他带的，将来打硬仗，也得靠这支兵。”
甄宓沉默一会儿：“你小时候练字，写错一笔，先生就让你重抄一百遍。你说过，‘一遍遍抄，不是为字好看，是为记住别再错’。”
陆昭抬头：“现在我也这么想。”
甄宓起身，走到墙边，看着那块悬着的马鞍残片。
“它本来可以不挂这儿的。”她说。
“可以。”陆昭合上册子，“但我不放心。”
第二天一早，北校场烟尘四起。
赵云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三十骑分成两组，一组蒙眼夜行，一组练习共鞍突刺。马蹄声杂乱，有人摔下来，立刻爬回去重新上马。
突然，一匹马受惊，前蹄扬起，骑手没抓稳，直接甩了出去，滚在地上。
旁边人立刻围上去。
赵云冲下去，蹲下查看。
那人胳膊脱臼了，疼得脸色发青，但咬着牙不吭声。
“还能骑吗？”赵云问。
那人抬起脸：“校尉，我能。”
赵云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身对边上喊：“拿油布来！把这匹马的眼睛蒙上，再让它跑一圈！”
众人一愣。
“听不懂？”赵云声音冷下来，“今天不把它训服，明天它就害死别人！”
马被牵回来，重新套上缰绳。那伤兵自己爬起来，站到马头前，一手扶着脱臼的胳膊，一手轻轻拍马颈。
“没事了。”他说，“咱俩再试一次。”